「敢问一句,上头再说些啥呀!」安五娘小心问道。
「就是关于刘为礼谋逆的事情,无论是能生擒、斩杀的都有重赏,即便不能将其擒杀,只要能上告相关线索的,也有赏赐!」旁人答道
「那,那是不是与那刘为礼有关系的人,也要被牵连?」
「那是自然!」被询问者笑了起来:「你这妇人,这可是谋逆大案呀!你懂吗?依照大唐律,谋逆最低也要夷三族的,你懂吗?夷就是杀光的意思,父母妻三族都要杀光——」
安五娘已经听不清那人后面说些什么了,只看到面前这人嘴唇不断张合,红唇白牙翻转,就好像自己平日里砧板上那些被剥了皮的兔子,恍惚间自己似乎也躺在砧板上,钢刀在脖,就要被剥了皮,剁成大块小块下锅。这时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昏倒在地。
当她再次醒来,已经被挪到了路旁的一棵槐树下,陈七笑道:「里头人多,气息污浊,还是出来好些!」
「多谢了!」安五娘强笑道,她心中有事,挣扎着站起身,就要回店里,却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声响:「这,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陈七回头看了看:「再听听,好像是万岁!」
安五娘侧耳倾听,人群中传出稀稀拉拉的万岁声,但保持沉默的人占了绝大多数,人群就好像一片阴郁压抑的怒潮,似乎在底下隐藏了某种可怕的巨物。即便是安五娘也能感觉到四周气氛的诡异不安。
「我们快走吧,这里情况不对,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安五娘低声道。
「好,我们走!」陈七也感觉到了那种可怕的味道,他正要伸手将安五娘扶起,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声。
「对,帮我一把,我的腿有点软!」安五娘抓住陈七的右手,正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钟她的声音就淹没在一阵骚动中,愤怒、恐惧与憎恨构成的响雷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将一切吞没。「混账东西!」「斗米八十文,活不下去了!」、「天子要把长安人都押去安西,换成关东人」、「粮食,我们要粮食!」「不要去安西,要留在长安!」
安五娘能够看到人头涌动,向西市门口堆放着悬赏的木台涌去,士兵们用长矛拍打着人群,试图维持防线,但石块、泥土、各种污物从头顶上嗖嗖飞过。「打开粮仓!」下一秒钟上千张嘴一起呼喊,别的口号都被抛在一边,只有这个占据了每一张嘴。「打开粮仓!」人们齐声叫喊「打开粮仓!」
「快,快跑!」安五娘抓住陈七的右手,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本能的迈开双腿奔跑起来,在回头看的最后一眼里,她看到高台上那面旗帜被扯掉,旋即被无数只手撕成碎片,顷刻便归于无形,一个踉踉跄跄的家伙从她面前跑过,满脸是血,神色疯癫。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一股烟柱升起,直冲天空。
金府。
「真舒服呀!」
王文佐睁开双眼,通宵未眠的疲惫已经荡然无存,充沛的精力重新回到了身体里,不过他不打算马上起来,乘着这种酥懒还没有完全从身体消散,再躺上一会儿是再舒服也没有的事情了。
铛铛铛!
钟声?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长安城里这么多禁军衙役,似乎也轮不到自己区区一个五品官操心吧?王文佐闭上眼睛,决心装作什么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