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崔弘度笑道:「我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贺拔、法僧他们几个这次没来,可是错过了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难道我还会薄待他们不成?」王文佐笑道,他在安培氏的宅邸中一共找出金沙三十余石,海龙皮、貂皮、河狸皮等各种珍贵皮裘万余张,除去赏赐有功将士的用掉的少部分之外,其余尽数落入王文佐的私囊之中,崔弘度作为使团副使,自然也分到了丰厚的一份,与留在百济而错过了这次发财机会的同袍们相比,他又是自得,又有几分惶恐。
「明公说的是!不错恕属下直言,这笔横财也未免太大了!」崔弘度小心道:「我也是来了倭国之后,才知道这里盛产金银,还有上等皮毛。若是朝廷里有人知道,纵然当今天子皇后英明,但也架不住有生了红眼病的小人天天进谗言呀!」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方面我也曾经考虑过了,但若不分赏将士,则下次就无法得将士死力;若是分赏了,则人多口杂,早晚会泄露出去。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将一部分所得献于天子,提前封住小人的嘴了!」
「是呀!」崔弘度叹道:「也只能这么做了,但纵然如此,只怕也难保小人谗言,毕竟财帛动人心,您这次所得未免实在太多了!若朝中有人知道你所获如此多,肯定会有人想办法把你拉下马,然后自己取而代之来大捞特捞!」
王文佐点了点头,崔弘度方才的确说中他一直担心的地方。他之所以想方设法捞取财富,一来他自己的确也不是什么志向高洁之士,对钱也很喜欢。二来若是囊中无钱,也无法招揽人才,建立功业,说透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朋,自古以来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开疆拓土的人,通常也都是些好名重利之士,比如班超手下那三十六吏士,陈汤、董卓,这种人如果用日常的道德标准衡量,多半不是什么好人,但要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又离不开这种人。王文佐手下也多有这种人,要想驱使这种人卖命,只能拿出实际的好处来。
当然,这笔钱朝廷是不会出的,也没法出,只能自己想办法弄,而搞到这些钱的来路一般也都不太光明。所以古代名将通常在「廉」这个字上通常都不是太过得硬,遇到个会用人的皇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往往击败了强敌之后,都会被御史在钱财方面弹劾,比如史万岁、李靖、蓝玉都是如此。王文佐也颇为担心长安有人看到自己在倭国捞的腰包满满,觉得我上我也行,说动了高宗或者武后取而代之。自家人知自家事,别看王文佐来倭国之后顺风顺水,无往不利,但实际上却是如履薄冰,只要走错了一步路,便是前功尽弃,换了个来捞钱的,十有八九会搞得无法收拾。
崔弘度见王文佐面露忧虑,暗骂自己多嘴,赶忙陪笑道:「三郎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长安距离倭国路途遥远,那边确定你得了好处少说也要一两年时间,然后再说服天子皇后又要半年一年吧?这么长时间,该到手的早就到手了,谁来了也只能吃咱们兄弟的残羹剩饭,你换个舒服州郡当刺史便是了!也不吃亏!」
「呵呵,你这办法好用倒是好用,就是损了点!」王文佐摇头苦笑了起来,崔弘度倒是拿出了一个颇有古代中国特色的贪官应对方案:能捞尽捞,吃干抹净,放在日本估计就是先把能挖的浅层金银矿都挖光,然后把矿坑一堵,把虾夷的倭人每个人头摊派一张海豹皮,然后宦囊饱满的上船走路,只留下一片被扒的屁股光光,满腹怨气的倭人给继任者。史书上就会记载:某某离任后,新官贪鄙,激起民变,扶桑不守。然后感慨天子不明,近小人而远贤臣,有良将而不能用云云。
「怎么能说损呢?咱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拼命打下这片地盘,长安的老爷们看了眼红,就要来吃现成的,难道咱们就该乖乖的挪屁股
给他腾地方?」崔弘度笑道:「三郎,某家说句僭越的话,对倭国的这番局面,都是你这些年来呕心沥血折腾下来的,随便换了个别人,早就没了。最多倭人派人去长安多磕几个头,称臣纳贡,朝廷的相公们就轻轻放过了,百济朝廷都嫌远呢!何况倭国!」
「不说了,不说这些了!」王文佐摇了摇头:「眼下谈这些还早得很,如果斗不过中大兄皇子,就算朝廷不发话,咱们也得上船跑路!」
「中大兄皇子!您觉得真的难对付?」
「不知道!」王文佐摇了摇头:「不过从最近两日送来的情报来看,有些不妙!」
「怎么了?他行动很快?」
「快倒是不快!」王文佐摇了摇头:「但是麾下兵力增长的速度很吓人,如果信使没撒谎的话,他现在行军行列旌旗连绵十余里,这么算来,少说也有三四万人!」
「三四万人?这么多!」崔弘度脸色微变:「这,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也觉得有点离谱了!」王文佐苦笑道:「我推算了一下时间,中大兄皇子开始起事到现在只有七八天时间,如果真的有这么多人马,肯定不是征募而来,而是四方豪杰揭竿而起,望风景从!」
「揭竿而起,望风景从!这,这不是陈胜吴广,本朝高皇帝吗?」
「差不多,所以我已经建议琦玉将宫中重要物资运往难波津,同时下令在那边修筑工事,如果中大兄突破了山脉,进入奈良盆地,那我们就主动退到难波津去了!」
崔弘度点了点头,倭人飞鸟京没有城墙,他们对飞鸟京的防御是处于奈良盆地四周的山地的,但问题是中大兄皇子不是外敌,而是执掌朝政二十余年的实际执政者,他募兵起事的这个势头也证明至少近江一带的人心的确在他这边。这样的大军杀过来,山脉防线的可信度着实可疑的很。而一旦中大兄杀进奈良盆地,那人心就是土崩瓦解,就是韩信白起复生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与中大兄皇子争锋。那王文佐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退为进,以拖待变。
他退守难波津的原因有以下几点:第一,地势紧要,易守难攻,难波津位于奈良湖入海口的末端,是一个细长陆岬的尾部,三面环海,只有一面与陆地相连,只要很少的兵力,就可以守住;而且这里的仓库里有大量转运飞鸟京的粮食物资,不用担心遭到长时间围困。而一旦控制了这里,配合水军,就能够阻止各国运往飞鸟京的运粮船队,中大兄皇子的大军进入飞鸟京后,就会陷入缺粮的状态。
第二、易于得到后援,难波津有足够的码头,无论是从效忠于琦玉的其他令治国,还是从百济调来的援兵,都可以很轻松的抵达,而中大兄皇子除非有足够强大的舰队,都很难封锁此地。而王文佐在来开飞鸟京之前,肯定会把能找到的船只和造船厂全部烧掉,短时间内中大兄皇子不可能建立起足够威胁到难波津的船队。
第三、维持政治号召力,难波津距离飞鸟京的距离非常近,如果琦玉带人逃到其他效忠于她的郡国,那中大兄皇子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在飞鸟京登基,这样一来,中大兄皇子就成了正统朝廷,琦玉最多是一个流亡朝廷;但琦玉只是退到难波津,又携带着三神器和主要大臣,中大兄皇子即使占领了飞鸟京,从政治上讲也不过是个五五开,两边还要通过军事胜利和政治拉拢来争取其他郡国,以后还有的搞。
「那个女天皇同意了?」崔弘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