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中大兄的不详预感就得到了印证,被派去占领难波津的分队遭遇了抵抗,两条「巨船」撞翻了他们乘坐的竹筏和舢板,并向水面上的幸存者射箭,而且根据当地居民的口供,不久前难波津上的守军就已经封锁了河道,将列国转运贡赋粮食的船只都赶到难波津的码头停泊,或者驱赶回去,河面上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前往飞鸟京的船只了。
「该死,果然是这样!一定是那个唐国使臣想出来的鬼主意!」中大兄愤怒的将桌面上的笔墨扫落于地,就好像一股狂风扫过整个桌面,军官们面面相觑,屏住呼吸,无人敢于直面王者的愤怒。
「陛下!」
几分钟后,
副将终于确认中大兄的怒气已经发泄了不少,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方才说这是唐人使臣的主意,这是因为——」
「因为琦玉只是个有点狡猾的小女人,她并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军国大事!」中大兄吐出一口长气,强压下胸中的怒气,决定把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讲解给部下们听听:「我们现在已经陷入了唐人使臣编织的一个大圈套,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非常危险!」
「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们不是刚刚占领了京师,这明明是大胜一场呀!」副将疑惑的问道。
「对,这就是这个圈套最危险的地方!」中大兄露出一丝苦笑:「首先在我的麾下有一支大军,而军队越庞大,每天吃掉的粮食就越多。而京城的粮仓已经被烧毁了,而他又控制了难波津,控制了各国向京师运输粮食最主要的渠道。」
「我们可以征收粮食呀!他不是预先向民间释放了许多粮食吗?」副将问道。
「这就是这个圈套的恶毒之处!你觉得换了你,在这个时候会情愿把粮食交出来吗?」
军官们面面相觑,有人道:「当然不情愿,但我们有三万大军,他们不情愿也得交呀!」
「我们是有三万人,但是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临时投靠我的,抵达京城之后,我也就失去了对他们的大部分控制了!」中大兄道:「你觉得如果开始征收粮食的话,他们会只向普通百姓征粮,放过神社、寺庙、和其他大贵族吗?」
军官们摇了摇头,他们都清楚中大兄手中的军队乃是临时投奔而来的,没有名册、没有军饷、甚至没有寻常的编制,唯一能将他们维系在中大兄旗下的是获得官身,确保自己土地的渴望。中大兄对这样的军队控制力是很有限的,如果只是打仗还好,如果是征收粮食,他们是不会区分普通百姓和神社寺院高门大户的,他们更可能乘机抢上一笔。其结果自然是飞鸟京的神社寺庙皇族大户们把这笔账记在中大兄头上,调过头与琦玉暗通款曲,失去了这些人的支持,中大兄不要说当天皇,连在奈良盆地都待不下去。
「如果到了那一步,我们就会沦为逆党!」中大兄神色阴冷:「你们现在明白了吧?唐国使臣这是把我的军队变成刺进我胸口的刀,何其阴毒!」
「陛下,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别的办法?」中大兄摇了摇头:「唯一的办法就是攻下难波津,打通列国通往飞鸟京的水路。奈良盆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好处是利于坚守,坏处就是若要运粮,陆路十分崎岖!一石粮食从近江出运,到了飞鸟只剩下不到两斗,其余的都被民夫在路上吃掉了!」
「那明天就开始攻打吧!」一名军官笑道:「只要能打赢,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对,能打赢就行了!」
「就是,我们有三万人,而且士气高涨,逆党现在最多也就几千人吧?而且他们刚刚逃出京城,肯定士气低落,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陛下请下令吧,我们一定会把难波津拿下来的!」
面对部下踊跃的请战声,中大兄的脸上却并无喜悦,他摇了摇头:「你们不明白,依照唐国人的兵法,一定不要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情。攻打难波津就是唐人希望我们做的事情,这场仗一定非常非常的艰难!」
——————————————————————————————
难波津。
「这里,还有这里,墙不用太高,有七尺就够了!对,七尺就够了!」王文佐一边巡视着工事,一边对一旁的通译发布着命令。
「七尺?这么矮就够了?」琦玉紧张的问道:「为什么不更高一些?七尺高的话,一个女人都能翻过来!」
「再高的城只要是
人建的,人都能翻过来!」王文佐笑道:「而且我们现在时间有限,重要的是让敌人流足够多的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