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的这么惨?」定惠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情?」中臣镰足稍一沉吟:「十二天前!」
「十二天前?那岂不是我上船后的第十天?」定惠大惊失色。
「不错,怎么了,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中臣镰足问道。
「是这么回事!」定惠低声道:「我离开时王文佐麾下的军队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一万多人,大部分都是四方来投靠的土豪,从百济来的军队很少,全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千人!这么点时间他应该不会从百济得到新的援兵,而陛下当时手下至少有三万人吧?」
「是的,这个数字应该差不多!」中臣镰足又拿起一片鱼干:「陛下在信里有很推崇王文佐,说他用兵宛若鬼神一般,自己输的心服口服!」
定惠原本准备全力说服父亲,却没想到中臣镰足这么轻松的承认了,不禁有种一拳打到了空处的感觉。中臣镰足笑了笑:「不过你有句话说错了,我和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王文佐作对。我和陛下与他接触过几次,都认为他是个极为可怕的家伙。走到今天这一步,是被他步步紧逼而成的!」
「步步紧逼?」
「不错,如果说当时我还不能确定,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王文佐一开始就把陛下当成他此行的目标,他
一开始没有表露出来,不过是为了麻痹陛下罢了。在陛下兄妹三人当中,唯有陛下才是他的敌人!」
「为,为什么会这样?」定惠问道:「难道这是唐国天子的命令吗?明明陛下才是三人中最强的那个呀?」
「这我就不知道了!」中臣镰足笑道:「也许是因为王文佐更喜欢女人,而不是男人吧?」
定惠张大了嘴巴,被父亲这个颇有些不雅的笑话弄得目瞪口呆,他想起王文佐和琦玉两人在一起时的情景,突然觉得父亲说的也许距离事实不远。
「那,那他为何让我离开呢?」定惠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在他眼里你没有伊吉连博德重要吧?」中臣镰足笑道:「我记得那小子弓术和骑术都很好,但佛学和汉学不如你,那王文佐应该是个武人,伊吉连博德更合乎他的口味吧?」
「可能吧!」定惠点了点头:「不过其实伊吉连博德的汉学也不错的,他只是有些懒,心思也太活泛,不愿意下死功夫背书!」
「难怪!」中臣镰足笑了起来:「那也没办法了,你现在被赶到输的一边来了!」
「其实我们不一定会输的!」定惠道:「王文佐他不肯放过的是陛下,而不是您!」
中臣镰足将手中的鱼干放回碟子中,一字一顿的说:「你知道吗?二十年前我跟随陛下刺杀苏我入鹿,讨伐苏我氏的时候,就认为只有陛下才能让大和成为和唐国一样的文明大国,其他人都做不到!这种看法我今天依然没有变,琦玉皇女没有成为王者的器量,如果她登上王位,国家就完蛋了!」
听到父亲说话的口气,定惠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对方了,一种巨大绝望感扫过他的胸口,让他说不出的难受:「那,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尽力征调美浓、尾张、三河的兵士,帮助陛下重建大军!」中臣镰足道:「还有,安培比罗夫也要从九州过来了,论临阵指挥,陛下还是不如他的!」
「那,那如果还是输了呢?」定惠问道。
「如果那样的话!」中臣镰足道:「中臣家的未来就只能放在你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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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寺,后院。
这是一间牢房。
没错,这房子有窗户,有火盆,还有干净的毯子、枕头,每天的饭菜足量美味,甚至还有个不错的盛饭女,在这些方面守君大石都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但这依旧无法改变这是牢房的事实——房子的四周都有唐军士兵看守,院门铁锁紧闭,隔绝内外,守君大石只要打开房门,立刻就会引来几道警惕的目光。
但守君大石没法抱怨什么,严密的看守在阻止自己外出的同时,也保护了自己。眼下飞鸟京中可有太多人要自己的命了,为了避免被收买,贺拔雍甚至专门抽调唐人士兵来担任看守,显然,他也不想自己出现意外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已经安全,守君大石心里清楚,自己的性命将取决于王文佐的意思。而这个人是自己绝对无法揣测的,他就像一个神秘的黑洞,没人知道他想什么,做什么,往往只有到最后一刻,你才知道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尽管如此,守君大石并不后悔那天晚上自己所做的一切,原因很简单,他坚信这是唯一应该做的——这些首鼠两端,始终不肯加入盟约,想要坐享其成的老家伙们就应该去死。然后才有足够的空位来安插新贵。王文佐应该会明白自己的用意,自己坐了他想做而又不方便做的事情,像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
但王文佐并没有来见自己,自己被丢在院子里,似乎已经被人遗忘。孤独让守君大石觉得寂寞,渴望听见声音。因此
每当看守们来到守君大石的牢房,不管送食物还是换便桶,他都试图跟他们讲话。
他知道,申辩或恳求都不会有人理睬,因此他问问题,期望某天某位看守会开口。「战争有何进展?」他问,「陛下和内大臣还好吗?」除此之外,他还询问自己的朋友,询问同党,甚至询问伊吉连博德。「天气怎么样?」他问,「海上还平静吧?大和川上已经重新通航了吗?」
不管问什么,结果都一样,他们从不回答,尽管有时候某个看守会看他一眼,让守君大石产生些许希望。大部分人则连这点也没有。在他眼中,我不是人,守君大石心想,只是一块会吃饭会说话会拉屎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