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僧奴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虽然王文佐平日里总是一张笑脸,言语和气,对于放下武器的昔日敌人也往往既往不咎,宽大为怀。在倭人口中已经有了「菩萨殿下」、「善人大臣」的绰号,可曹僧奴在长安可是见识过王文佐的另一番面目的,他知道这位贵人虽面如菩萨,必要时也能拿出罗刹手段的。
「说话呀?你干嘛不说话了!」王文佐冷笑道:「怎么了,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做都做了,怎么话都不敢说了?」
「是!」曹僧奴强压下恐惧,壮着胆子答道:「我觉得迹见赤梼的这个办法很不错,这大国主神的确在出云以及周边地方又很大的势力,其信众对以天照大御神为主神的倭国暗怀不满,若是如迹见赤梼说的,您便能取其而代之!」
「这些混账,他们都吃错药了吗?为何这么积极?」王文佐露出一丝苦笑。由于来自现代社会的缘故,王文佐在选拔人才的时候基本不看出身,主要看能力和功绩,可谓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如桑丘本是牧奴,王篙是农夫、黑齿常之和沙吒相如是降人,藤原不比和伊吉连博德是敌国使臣,他们能在王文佐手下脱颖而出,都是凭自己的能力和功绩。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部下的能力普遍不错,主动性爆棚,而缺点就是有时候主动性太过了。就拿这次的事情,假如王文佐手下都是跟随几代的家臣,那迹见赤梼的计划恐怕都不会说出口。原因很简单,如果传承了几代的家臣,其晋升和利益分配是按照各自的派系和地位来的,即便迹见赤梼的计划成功,他本人也很难分到多少好处,说不定还会引来妒恨而倒霉;而假如失败,他就必死无疑。只要迹见赤梼不是傻子,就肯定不会主动去干。但迹见赤梼看到
了难波平六的平步青云之后,自然就有了「他能行,为什么我不能行?」的想法,所以才搞出了这等事情来。
看着跪在地上神情忐忑的曹僧奴,王文佐强压下胸中的怒气,问道:「你就这么想我在倭国称王吗?」
「这个——」曹僧奴被王文佐问住了,他想了想后道:「属下觉得能成为一国之王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是吗?」王文佐冷笑了一声:「别人也许是的,但我却不一样。如果朝廷知道我在倭国称王,你觉得天子会怎么想,皇后怎么想?政事堂的相公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居心叵测,想要结援外夷,以为臂助?」
曹僧奴就好像后脑勺挨了狠狠一棍,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半响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说话了?」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曹僧奴连连叩首,心中满是悔恨,暗骂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该死。
「别磕头了,起身说话!」王文佐不耐烦的将曹僧奴从地上扯了起来:「你立刻回去,告诉那个迹见赤梼,就和他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今后再也不许提!让你们挖银子就去给我老老实实挖银子,别搞出这些狗屁倒炉的事情!」
「是!是!」曹僧奴应了几声,倒退到门口却停住了,为难的说:「还有件事情,属下这次回来的时候,出云大社的巫女阿国也一同来了,说是要面见您,应该怎么处置?要不要让她回去?」
「哎!」王文佐叹了口气:「你们办的什么事?人家都这么远来了,面都不见一次就让她回去?人家回去后会怎么说?算了,反正我和那个什么大国主神长得肯定不像,让她见一面也好死了心,再送她一份礼物,让她回去别胡言乱语也就了事了!」
「是,是!」曹僧奴已经是满头汗珠:「那我马上去请她,主上您请稍候!」
王文佐点了点头,回到蒲团旁坐下,对一旁的曹文宗抱怨道:「这都是什么破事呀!最后却要我来收尾,等迹见赤梼回来,非得好好教训他几句不可。」
曹文宗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王文佐一眼:「主上你只打算教训那厮几句便了事?」
「那还能怎么办?这家伙毕竟也是立功心切呀!若是责罚重了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主上!」曹文宗少有的严肃起来:「请恕在下直言,您的麾下多亡命无赖之徒,所求者不过功名利禄二字。便如同恶犬一般,您又以肥肉诱之,驱其噬人,小心肉尽而反噬其主呀!」
「我记住了!」王文佐点了点头,曹文宗的劝说让他想起了织田信长,这位战国时的霸主用人策略与王文佐有些相似,麾下重臣如羽柴秀吉、明智光秀、泷川一益等人都是来自外部,而非织田家世代家臣;而虽然世代效忠织田家,却能力不足的林秀贞、佐久间信盛父子,却被织田信长除以剥夺领地,放逐的处罚,最后织田信长在本能寺被叛臣明智光秀所杀。王文佐的这些手下除了一部分是患难之交,大部分都是迫于形势,或者功名利禄的引诱,当王文佐能带着他们不断获得好处的时候他们自然会终于王文佐;而一旦形势发生了变化,王文佐不能或者不远给予他们更多的好处,这些人的忠诚就很可疑了。
曹僧奴没有让王文佐等多久,只过了半盏茶功夫,他便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衣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敛衽下拜:「在下出云阿国,今日得见左府殿下尊颜,幸何如哉!」
「免礼,坐下说话!」王文佐笑道:「阿国,我那几个手下行事莽撞,说什么我容貌与大国主神相似,着实可恶。这都是我治下不严的过错,我会好好处置他的。至于您,我会安排人护送您回寺,另外还有瓷器一套,蜀锦五匹以为路途辛劳的补偿,还请您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