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头,马上就搬过来了,我找阿玛有点事!”阿克敦跑到后院,把短刀和剩下半口袋黑糖拿给父亲,又把方才遇到大船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道:“阿玛,我答应他们明天去当向导,您觉得如何?”
首领并没有立刻回答小儿子的问题,他拿出一块黑糖放入口中,又拔出短刀看了看:“这都是船上人给你的?”
“嗯,船上下来那人样子有些奇怪,皮肤比村里的女人还白还光滑,胡子也修剪的很漂亮!和我们都不一样!”
“那应该是一位大贵人!”首领缓慢的答道:“而不是什么商人!”
“大贵人?阿玛您怎么知道?”
“商人奔走四方,风吹日晒的,怎么会皮肤那么白?还有把胡须修剪的漂亮,也是要有手艺的,说不定还有专门的女奴!”
“那,会不会是个有钱的商人呢?”阿克敦反问道。
“有钱的商人?”首领冷笑了一声,拔出短刀映照着火光晃了一下,问道:“阿克敦,看清了吗?这刀刃的纹路像什么?”
“有点像松树叶!”
“不错,松树叶!你知道这样的纹路是怎么样来的吗?”首领不待小儿子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寻常的刀剑是将烧热的铁条捶打而成,而上等的刀剑则是把烧红的铁条反复叠打而成,这样才会有这样漂亮的纹路,也锋利无比,像这样的好刀,便是最好的铁匠,一年下来也打不出几把来!”说罢他反手一刀向架在火上烧烤的半边野猪砍去,竟然一刀将那半边野猪砍开了大半,连脊椎骨都斩断了。
首领擦干净刀刃,还刀入鞘,问道:“阿克敦,你觉得像这样的好刀,哪个商人会舍得拿来送人?”
这时院子里的众人都明白了首领的意思,虽说贵人有钱,商人也有钱,但两者还会有区别的,贵人有钱是因为有权有势,他们为了自己的体面和气派,并不在意多花钱,有时候甚至为了表现自己的慷慨,故意多花;而商人是将本求利,他们也会花钱,但终归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钱,花钱上要“理性”的多。像寻找向导这样的事情,商人肯定舍不得把随身宝刀都拿来送人。
“阿玛,您是说那位贵人当时是在骗我?”阿克敦小心的问道。
“也不能说是骗你,只不过贵人总有一些事情不希望别人知道!”首领道:“所以很多时候他没法说实话,但这不能说他骗你!”
阿克敦茫然的点了点头,他一时间还无法理解不说实话和欺骗之间的细微区别,最后他决定先把这些丢到脑后去,解决眼前的问题:“那我已经答应他明天早上去河边给他们当向导,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首领没有回答,目光转向距离炉火最近的一个白发老人:“老萨满,你给阿克敦看看吉凶吧?”
野猪的肩胛骨上的碎肉都被清理干净,放在火上炙烤,很快肩胛骨上就出现了六七条裂纹。阿克敦小心的将肩胛骨拿起,送到萨满的面前,退到一旁等待着老萨满的解读。老萨满的右手在肩胛骨上晃动,口中念念有词,阿克敦想要凑近些好听懂老萨满说些什么,但又不敢,传说此时的萨满正在和祖先进行对话,除了他本人和学徒,任何敢于偷听死人话语的人很快也要随之而去。
当然,萨满能这么做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所有的萨满都没有儿女,而且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或多或少有一两样缺陷,比如眼前的老萨满右腿残疾,他的学徒生来就是个哑巴。按照老萨满有次在喝醉了之后的说法——祖先和神灵更疼爱那些带有与生俱来残疾的人,因为若非如此,他们就活不下去。
老萨满的呢喃并没有持续太久,突然他睁开双眼,似乎刚刚从噩梦中惊醒,仰天摔了个八叉,然后有连连向虚空磕头,似乎那儿有个隐形的大能。其他人见状也赶忙模仿老萨满的举动,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敢站起身来。老萨满气喘吁吁的说:“太可怕了,今天我差点就回不来了,我本来只想向祖先询问,竟然连鹿神都请来了!”
众人发出一片惊叹声,鹿神是当时靺鞨人中十分普遍的信仰,其威严自然大大超过这个小村落的祖先。首领赶忙询问结果,老萨满叹了口气:“祖先告诉我们,既然答应了别人,就应该遵守承诺!”
“那就是应该去了?”
“是的,但是随后鹿神出现了,他说这件事情很重要,所以我们可以索要丰厚的报酬!”
“丰厚的报酬!”众人面面相觑,还处于部落联盟阶段的他们对于财富的多寡只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印象,片刻后,首领做出了决定:“阿克敦,明天你要向那些人要一百匹布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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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
“什么?你要一百匹布作为向导的报酬?”伊吉连博德问道。
“对,一百匹布!”阿克敦有些紧张的伸出右手,他还不太清楚一百匹布的真实含义:“就是村子里每一个人都给一匹布!”
“没有问题!”伊吉连博德倒是懒得在这点小事上和眼前这个蛮族少年争执:“不过我只先给二十匹,剩下的等到了弗出再给!”
“行!”讨价还价并不是阿克敦擅长的,再说他也很希望能够村子,前往弗出镇再开开眼界,
“好,把绢布拿二十匹来,准备开船!”
阿克敦带着两个同伴登上大船,他们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两根桅杆、大量的绳索、光滑坚硬的甲板以及各种各样的绞轮、滑轮,耳边不时传来鼓声、哨子声、号角声,仿佛置身于一个嘈杂的蜂巢,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起锚,起锚!”
随着水手长宏亮的嗓门,三四个腰圆膀粗的水手开始用力转动绞轮,粗麻索从水中节节升起,最后带出满是河泥的铁锚。然后是升帆,水手们整齐的站在桅杆下,用力拉扯绳索,将布帆升到一半高,在河风有力的吹拂下,这条足足有近四十米长,五米宽的大船开始缓慢的移动,速度不断提高,很快就达到了让阿克敦瞠目结舌的速度。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如此巨大的造物,无需人力竟然能移动的如此快、如此优雅!
“把船帆放低些,风太大了!这里是内河,不是海上!”船长高声叫喊,水手们用力拉动绳索,当船帆降低到一定的高度,再将绳索拴在系索桩上。只见那个船长镇定自若的站在高处,不断发出各种不同的号令,将船上的水手们指挥的团团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