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收走了他的所有武器——包括当初他从伊吉连博德那儿得到的那柄短刀,命令他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能去,直到上头决定如何处置他,门外还有看守,以确保他遵守命令,也不允许朋友前来探望。
“我有什么办法呢?”当房门关上,阿克敦对着木门说,他双手抱膝,背脊紧贴墙壁,盯着左侧小窗边缘的那点光亮,那是房间唯一的光源,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愈来愈阴暗,也愈来愈冷,今晚恐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阿克敦心想。
不知什么时候,阿克敦再次醒来,天已经全黑了,他只觉得自己全身僵硬,酸麻无比,他站起身来,想要活动一下手脚,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是有人正在开门,可现在天都黑了,谁这个时候要见自己呢?难道是要把自己拖出去砍头吗?
阿克敦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短刀已经被收走了,他绝望攥紧拳头,难道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这个鬼地方?
房门被推开了,火光从门口泻入,照在阿克敦的脸上,他下意识的偏过头去,以避免刺眼的亮光。等他的眼睛适应了亮光,这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怎么是您?”
“很惊讶,是吗?”伊吉连博德没好气的问道,他将那柄短刀丢回给阿克敦:“当我看到这柄短刀的时候,真的很惊讶!当初你在岸边的时候可没这么蠢呀!”
“那个人骂我?还向我身上吐唾沫!”阿克敦接过短刀,无力的辩解。伊吉连博德冷哼了一声:“那你就割了他的脖子?你现在给大都督当卫兵,无论是宿卫还是训练,莫说是挨骂,就算是鞭打也是有的吧?怎么没看你杀人?”
“这怎么一样?军中骂我打我乃是上官,那人又不是我的上官。再说当时他根本没有缘由的骂人,还向我吐唾沫,我忍了他许久才动手的,若是在老家,我早就动手了!”
“你也知道这里不是你老家?”伊吉连博德冷哼了一声,沉吟了片刻:“当时可还有其他人在场,能够为你作证?”
“有,当时我身边还有两个同伴,他们都亲眼目睹的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可以替我作证!”阿克敦答道。
“还好,你还不算蠢到家!”伊吉连博德的语气虽然冷淡,但阿克敦还是能从中感觉到下面隐藏的善意,显然这位贵人虽然从进门开始就不断斥责自己,但却是想帮自己一把的。
“您知道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阿克敦小心翼翼的问道。
“汉高祖入关中时曾经约法三章:其中第一条就是杀人者死!你杀了人,以命抵命是最通常的处罚!除非——”
“除非什么?”阿克敦赶忙问道。
“除非大都督不想你死!”伊吉连博德笑了笑:“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必要要饶你的命,毕竟你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法度却是国家之重器!”
阿克敦重新坐了下去,无法克制的发着抖,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噩梦,而他此时却绝非身处梦境。
伊吉连博德看了看地上的靺鞨少年,最后决定还是替他说句好话:“我待会回去见大都督,别做蠢事,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说罢他转身走出门,木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第二天早上,当阳光再次从窗户射入,阿克敦从昏睡中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站起身来,一个东西从他的怀中滑落,发出声响。阿克敦低头一看,却是那柄短刀,他捡起短刀,拔刀出鞘,锋利的刀刃透出寒光。自己就是用这柄刀割断那个人的咽喉的,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鲜血从伤口喷射而出,被杀者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几个呼吸功夫就断了气。如果自己把刀锋对准自己,也不会有多痛苦,这样不是很好吗?虽然都是死,但总比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示众的好!
阿克敦站在窗前,刀锋数次逼近咽喉,又数次离开,似乎冥冥之中有种声音在提醒他,还没有到那一刻,活下去就还有希望;如果大都督真的要杀自己,是不会让那位贵人深夜来见自己的。
门外的动静打断了这场危险的拉锯战,阿克敦将短刀插入鞘中藏好,靠墙而立。房门打开了,进门的是个黑脸胖子,腰身粗大,嗓门宏亮。
“阿克敦,你跟我走!”
“去哪里?干什么?”阿克敦反问道。
“这是命令!”那个黑脸胖子冷笑道:“你的教官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教会你面对命令应该做什么?”
阿克敦强压下胸中的怒气,他不喜欢这个黑脸胖子,对方的笑容让他想起把猎物逼到死角的山猫,总是不断的戏耍猎物,直到猎物惊恐万分精疲力竭才最后了结。自己没少捕杀猎物,但都是尽可能减少猎物的痛苦,毕竟鹿、野猪、靺鞨人都是山林的一部分,为了生存猎杀动物很正常,但虐杀猎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把他的手绑起来!”黑脸胖子道:“如果他敢反抗就揍他!”
阿克敦强压下胸中的怒气,任凭士兵将自己的双手反捆起来,绳索深深的勒入他的肌肉,带来阵阵剧痛,不过阿克敦没有表露出什么,他知道这只会让对方更加得意。他冷冷的看着那黑脸胖子的眼睛,也许自己无力抵抗,但至少能不让对方从自己身上得到快乐。
“鱼皮鞑子!”黑脸胖子吐了口唾沫,这个靺鞨少年的眼睛让他很不舒服,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把对方的眼珠子挖下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挥了挥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