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计?”黑齿常之摇了摇头:“倒是不太像,守军诈降要么是为了拖延时间,要么是为了麻痹敌军寻机出城突袭。但平壤城池坚固,守兵充足,根本不需要拖延时间。”
“那就是高句丽人要偷袭我们了?”崔弘度问道。
“不太像!”王文佐摇了摇头:“不过小心没大错,传令下去,各营加强戒备,小心贼人的突袭!”
为了这次磨难,高藏特地给自己换上一件未染色麻衣,脚上穿的粗草鞋,白布裹头,就好像刚刚失去双亲的孝子。他能够注意到从四周投来的怪异眼神,不过没有办法,眼下时间紧迫,泉渊男建兄弟随时都可能领兵赶到,城内的局势也很不稳定,自己必须尽快取得唐人的信任,与其达成协议,而任何意外都会破坏自己的计划,只有迅速达成协议,自己才能在这场大难中尽可能保留更多。
“请随我来!”李波好奇的看了看高句丽使者,眼前的男人和他想象着一国使者的样子相差甚远,不过他跟随王文佐之后处事愈发稳重,话语也少了许多。他领着高藏到了帅帐,低声道:“当中之人便是大唐熊津都督府都督王文佐,进去后莫要失礼了!”
“有劳了!”高藏向李波拱了拱手,走进帐篷,便屈膝跪下,沉声道:“下国罪臣高其昂拜见上国王大都督!”
王文佐看到跪在下首的高句丽使臣,脸色微变,他当然知道对方这般打扮是什么意思。未经染色的粗麻衣在古代中国是囚服的代指,一国使臣身着素衣草鞋,便是自居为罪人,诣阙请罪之意。对方既然依照古代礼法做出这等姿态,那自己也应该予以相应的回应,否则便是失礼了!
“请起,赐座!”王文佐沉声道:“汝方才说下国罪臣,这个从何说起?”
“多谢上国都督!”高藏磕了个头:“吾国有逆臣泉盖苏文父子,不识大小,不明天数,妄动干戈,启衅于大国,至有今日,获罪于天,大王惶恐不已,特领小臣投书于贵军,乞一郡之地以守宗庙,愿世代为大唐属国,令边境安靖!还请上国都督代为传奏!”
“哦?你是受高句丽王之命前来的?”王文佐立刻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几个关键信息,首先在这个使臣口中,泉盖苏文父子已经是“逆臣”,这说明眼下平壤城中掌权之人是泉盖苏文的反对派,那很可能城内刚刚爆发了一次军事政变;而后面又提到高句丽王,说明这次军事政变的胜利方很可能是那位原本是傀儡的高句丽王。
“不错,小臣正是受王命前来!这是下国王上的亲笔书信,还请大都督亲览!”说罢,高藏便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奉上。
王文佐从曹文宗手中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只见信中首先把泉盖苏文父子狠狠的骂了一通,说他们欺君罔上,启衅大国,罪该万死。然后说现在自己已经拨乱反正,重新掌握了平壤城,并表明自己愿意开启城门,向唐军投降。春秋之义:存亡继绝,卫弱禁暴,而无兼并之心,則诸侯亲之矣。乞以一郡之地,守宗庙社稷,世世代代为大唐藩属,谨守边境,以为无穷!
看到这里,王文佐这才明白了过来,自己领兵长驱直入,是想乘着泉渊男建兄弟二人都不在平壤坐镇的空档,直捣平壤城下,然后浑水摸鱼。却没想到被泉渊男建兄弟当成傀儡的高句丽王乘机起事,起兵将留守之人杀了,夺取了平壤城。而这位高句丽王在夺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城外的唐军乞降,以交出平壤城为代价,换取能保住自家宗庙。
“贵使请先退下!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要先与众将商议,再给你答复!”
“遵命!”高藏站起身来:“不过时间紧迫,形势瞬息万变,还请大都督莫要迟疑,错了良机便后悔莫及!”
“请放心,至多半个时辰,就会给你答复!”不知不觉间,王文佐对其态度温和了不少。
“这厮还真是大胆,竟然还敢教训大都督做事!”看着高藏离去的背影,沈法僧冷笑道。
“他说的倒也不错,眼下平壤城中的形势肯定是间不容发。高句丽王当了这么久的傀儡,手头上可用的人肯定不多,而泉盖苏文父子经营了这么多年,高句丽王能够翻盘,靠的是行事果决,措不及防。若是时间拖久了,就会迟则生变!”王文佐感慨道:“不过这个高句丽王当真是个人杰,潜伏爪牙这么多年,却能抓住这点机会翻盘,翻盘之后又能立刻引我军入城自保,这心性、这眼光、这决断,了不得呀!”
“会不会是圈套呢?”崔弘度问道。
“圈套?怎么说!”沈法僧问道。
“比如先把我军引入瓮城之中,然后迅速关上内外城门,内外弓弩齐发!”崔弘度道。
“这倒是,都督,不可不防呀!”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是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不大,毕竟就算那高句丽王什么都不做,我们也很难攻下平壤城;而且他最大的对头其实是泉渊男建兄弟而非大唐,大唐打赢了他至多被流放到烟瘴之地;可泉渊男建兄弟杀回来,他想落个好死都不易!”
“那都督你打算怎么答复他?”崔弘度面露忧色:“这高句丽王提出的条件可不简单,莫说是你,就算是英国公,恐怕也未必能应允他的条件,这可是朝廷的事情,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