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了领地之后没多久,高舍鸡就带着族人们登上了海船,当他看到熟悉的陆地最后消失在海平面下,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好似多了一个空洞,这不是饥饿,而是一种虚无,原有的土地、房屋、堡垒所在之地已经化为乌有,他觉得头很疼,医生说是得了风寒,建议他多躺下休息。高舍鸡依照医生说的去做,不过他知道疼痛终归会好,但他内心的那个空洞却永远不会好起来。
在航程中,高舍鸡根本不想醒来,他宁愿终日蜷缩在毯子下,闭紧眼睛,再度入睡,如果没人将他叫醒,他会这么没日没夜的睡。
在梦中,他骑着马,带着自己的猎犬,在自家的猎场猎鹿。他们打着呼哨,将野鹿从林中赶出,然后将其围住,包围在当中射杀。他大声欢笑,脱掉帽子,任凭风吹拂着自己的头发和胡须,他的同伴们动作敏捷,首尾呼应,没有哪头野鹿能逃脱他们的围猎,直到梦醒。
在抵达了倭国港口之后,就有一个官员给了他们一块木牌,让他沿着道路向东北,高舍鸡不知道哪里是最终目的地,只知道日复一日的前行,路旁的稻田中耕作倭人农民好奇的看着这些异国客人。幸好沿途的倭人官员有提供粮食和蔬菜,这样高舍鸡才在一个月后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就是你的领地!”当地的倭人官员用马鞭指着不远处的小村:“村子里还有五户人家,也是你的部民,你可以随便差遣他们!”
“我领地的范围有多大?还有田地在哪里呢?”高舍鸡问道。
“你看得到的地方都是,从那座山的山脚到那条河,都是的!”倭人官员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至于田地嘛,现在还没有,你得自己拿起斧头开垦,只要连续三年耕作收获,那就是你的田地!”然后他抽了一下马屁股:“我有事先走了,你若有什么事情,就去国司衙门找我!”
高舍鸡望向远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树木的海洋,这是一片无比辽阔、盘根错节的密林,洒下成千上万暗绿色的影子。北风吹来,他听到远比自己年迈的树木在呻吟叹息,千百万片枝叶随风舞蹈,一时间密林仿佛化为海洋,随风摇动,与旷古共存。
“家主,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道。
“拿把斧子给我!”高鸡舍跳下马,从手下接过铁斧,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橡树:“天气变冷前,我们必须把村子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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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宫。
冷雨纷飞,将东宫的墙壁染成暗红色,宛如凝固的血浆。太子李弘束紧兜头风衣,穿过长廊。来到重重守卫的轿子前。
“为什么不准备马匹?”太子问道:“乘坐轿子去迎接英国公的灵柩,这不合乎礼制吧?”
“雨很大,而且天气转凉了!”当值的东宫卫官低声答道:“圣体有恙,您是国之储君,如果也感染了风寒,只怕社稷不稳呀!”
“英国公以七十高龄领兵出征辽东,马革裹尸,难道我身为太子,居然连冒雨出门迎接他的灵柩都不敢吗?哪又何谈什么社稷之重?”太子满脸怒色:“快,把轿子抬走,把我的马牵来!”
东宫卫官没奈何,只得让人牵来太子的坐骑,又下令选一顶最大的罗伞,一行人出了宫门,沿着朱雀大街向南而去,他们将在明德门迎接李绩的灵柩,穿过朱雀大街,抵达朱雀门前,接受天子的祭拜,然后再送往昭陵,陪伴先帝入土。
马蹄声声,东宫六率的铁甲骑士骑行在前,然后是鼓吹手,他们吹奏着长安市民熟悉的《秦王破阵乐》,道路两旁站满了行人,当明黄色的罗伞出现,百姓们纷纷下跪,向冒雨出迎的太子行礼。李弘的目光扫过远处,若是平日里他可以看到明德门的城楼,但现在只能看到灰蒙蒙的雨雾。也许上天也在为这位老人的去世感到悲哀,李弘心中暗想。
行列走到明德门前,那儿站满了人,当他们看到太子殿下,纷纷下跪。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是李绩的旧部,有的人甚至跟随他参加过几十场大小战斗。看着他们,太子心中生出一股暖意——即便英国公不在了,大唐依旧还是后继有人的。
在用松木临时搭成的木棚下,英国公李绩的身躯静静的躺在平台上的棺材中,李敬业一身素衣,白布缠头,站在棺材旁。向每一个前来祭拜的友人躬身还礼。当他看到太子的身影,面上露出犹豫的神情,是应该下跪还是躬身。李弘打消了他的犹豫,他撩起袍服的前襟,向棺材里的李绩拜了一拜:“父皇有恙在身,不能前来,由小王替他来祭拜!”
李敬业赶忙跪了下去,抽泣道:“陛下如此厚恩,阿翁若是在天有灵,亦当感激涕零!”
“请起!”李弘将李敬业伸手扶起:“英国公乃是为国殒身!敬业兄切莫因孝伤身。来,且与小王说英国公是怎么过世的?”
“遵旨!”李敬业应了一声,退到一旁,低声解释起来。原来李绩征服高句丽之后不久,就启程返回长安,一开始还好,但经过幽州之后身体情况就变得不好起来,一开始是没有胃口,然后就是大小便不好,请了医生用了药也没有什么起色。李敬业本来想要让祖父在幽州静养几日,等病有了起色再上路。李绩却坚持上路,没奈何只得照他说的做。途中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在魏州最终就不行了。
“现在想来,阿翁应该是对自己的身体有了预感,想要能够回到长安再过世的!”李敬业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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