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吐蕃就是这样!”旦增苦笑道:“而且就算我能付得起赎身钱,家人也会被人瞧不起,被人当成胆小鬼嘲笑,因为我没有战死而当了俘虏。如果我留下来,只要让同伴们说我已经死了,我的家人们反而会过得更好!”
“可是这不能怪你呀!”阿克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同情之色:“当时的情况你已经竭尽所能了,就算拼死,也改变不了结果了!”
“是的,但是我们吐蕃就是这样,要么打赢,要么死掉,打了败仗逃回来的都会被人说成是胆小鬼,头上挂着狐狸尾巴嘲笑;更不要说是被俘了,我如果活着回去,恐怕整个家族都会为之蒙羞,还不如被人当成战死!”
“我明白了!”阿克敦点了点头:“我会把你的意思告诉上头的,不过最后行不行,就不是我能决定得了!”
“多谢了!”旦增吐出一口长气,向阿克敦躬身拜了一拜。
看着旦增离去的背影,阿克敦心中百感交集,他突然大声喊道:“旦增,别伤心,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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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佐住处。
王文佐俯首书案,手上的鹅毛笔在纸上飞速划动,头也不抬的说道:“说吧!”
“是这么回事,都督,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您,这可能会浪费您的时间”阿克敦神色犹豫。
“你已经在浪费我的时间了!”王文佐放下笔,抬起头:“说吧,让我自己来判断应该不应该告诉我!”
“是!”阿克敦尴尬的低下头,将刚刚旦增和自己说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道:“就是这样的,属下觉得这件事情虽然不大,但还是应该告诉您,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在吐蕃俘虏里应该不止一个!”
“你做的对!”王文佐叹了口气:“阿克敦,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同情他!”
“是的!”阿克敦抬起头,鼓起勇气:“当时俘虏他的就是我,但我发誓,他当时已经竭尽全力了,我先是发动了夜袭,然后又用烟火熏,他的人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从高地上滚下来,连武器都丢失了,这样他们才投降的。在回来的路上,他忍受了很大的痛苦,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没有丢下装着好友骨殖的铜壶!”
“这是一个勇敢的人!”王文佐点了点头:“勇敢的人不应该沦为奴隶,你可以回去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如果有其他和他类似情况的人的话,也可以留下来,但人数不能太多!”
“是!”
待阿克敦离开之后,王文佐重新在几案后面坐下,试图继续刚才的工作,但几分钟后他放弃了,将羽毛笔丢在几案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情绪重新平静下来。
“吐蕃人这么搞居然还能有两百多年的国运,简直是匪夷所思!”
相比起交换俘虏时的顽固傲慢,朗日在开展贸易方面就显得通情达理多了。作为一个曾经在长安、洛阳留学多年的吐蕃贵族,他很熟悉当时唐人商业贸易的各种情况。当王文佐提出进行茶马贸易之后,他立刻提出了一个相当有可行性的方案——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简陋版的长安东西两市:
双方每个月的月中和月末各进行一次贸易,交易的地点在预先确定的一个小市集中,两边的商人在市集里进行贸易,而集市由一个三人委员会进行管理——唐和吐蕃各自派出一名官员,剩下一人由一名德高望重的商人组成,他们裁决纠纷冲突,征收捐税,集市的警卫两边各派出一百名士兵担任。贸易的商品种类事先约定。如果在这个集市之外的地方进行的贸易,一律都被认为是非法的,一旦被发现,商品没收,商人将被处以流放之刑。这个约定将由盟誓予以保证,盟誓每年年初进行一次。整体来说,这个约定简单、粗暴但又有效,虽然和自由贸易的原则半点不沾边,但有两个很大的好处:第一、利于征税,方便管理;第二可以垄断。无论是代表吐蕃赞普利益的朗日,还是王文佐,都在协议中最大化了自己的利益。
“大体就这样,具体的细节那就交给下面的文书来商议吧!”朗日笑着举起酒杯:“如何?”
“很好!”王文佐笑道:“那什么时候双方举行盟誓呢?”
“呵呵呵!”朗日笑了起来:“王都督还是这么性急呀!”
“倒不是在下性急,只不过据我所知,贵国崇信神明,只要在山川神明面前宰杀牲畜,立下誓言,在有效期内,就不用担心了,说到底,这贸易也是两利之事,并非只有我一家得利!”
“这倒是!王都督对于我们吐蕃人还真是了解呀!”朗日笑了笑:“不过在下还有一个问题,王都督您是松州都督府都督,你与吐蕃贸易,互不侵害;但大唐却在调兵遣将,还令薛仁贵为逻娑道行军大总管,而逻娑乃是我国之都城,这又如何解释呢?”
“呵呵!”王文佐笑了笑:“薛将军在陇右,我在剑南,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薛将军打薛将军的,与你无关?”
“我和薛将军都是大唐的臣子,岂会没有关系!”王文佐笑了笑:“但是在剑南大唐并没有多少兵,处于守势,只要我能够让剑南安定,别让吐蕃兵锋打到成都城下,也就对得起薛将军了,朝廷也不会怪罪我了!”
“呵呵呵呵!”朗日笑道:“王都督这话说的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吧?两国交锋,你得利就是我方吃亏。你想用剑南道的弱兵牵制我国之南线,却让贵国陇右大兵攻我青海,未免也想的太美了吧?”
“是吗?可我觉得就算大唐攻下青海,对于贵国来说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朗日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王文佐的脸,试图透过其外表看出心中虚实来,几分钟后他低声道:“青海之地乃是我国之重地,良马美畜皆生于兹、湟河谷地更是良田万顷,若是失去便如匈奴失河西之地一般,妇女皆无颜色,岂可说有福?”
“良马美畜、良田万顷固然好,可内轻外重、尾大不掉更是国之大祸,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