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使府。
“三郎呀!这剑南道现在就交给你了,我也就放心了!”李晋拍了拍一旁的几案,上面摆放着官印、告身以及相关的物件,他扭动了一下脖子,苦笑道:“这番重担下肩,我这身老骨头总算是可以轻快了!”
“不敢!”王文佐站起身,恭谨的向李晋欠了欠身子:“剑南道地域广阔,胡汉杂居,在下骤然身居此位,着实心虚的很,还请李公多多提点!”
“罢了,你就不必谦虚了!”李晋笑了起来:“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若说当初你在辽东时,声名虽然显赫,但老朽还真以为不过是个武夫而已,身居偏裨也还罢了,为一镇之主还差了些;但你来松州这一年多来的行事老朽也都是看到了,确实是才具非凡,不光是能统兵打仗,通商治民、理番抚夷也是一把好手,那些党项、白马羌、吐蕃人都给你处置的妥妥当当的。老朽这个位置不给你坐给谁坐?本来如果大非川这一仗没有输的话,朝廷让你当个副经略使,让老朽在任上再白领两年俸禄,也算得上对前朝老臣的恩惠了。可大非川这一仗之后,再让老朽赖在这个位置上尸位素餐就说不过去了,退位让贤也是应有之义!”
王文佐笑了笑,这李晋虽然已是古稀之年,但脑子倒也还清醒,大非川一战之后,他这个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使的位置已经是烧热的铁锅,可不是过去那种养老地方了。不说别的,光是听说唐军惨败之后,闻风而动起来作乱的各种地方势力就让人头疼的很,这些地方势力中有汉人豪强,也有羌胡、寮人等蛮夷,势力蟠根错节,虽说不如吐蕃那么致命,但若是坐视不理,后果也不堪设想。
“李公请放心,打箭炉方面我已经处置停当,除非是钦陵从青海出兵南下,直取松州,否则吐蕃那边暂时不太可能对剑南用兵!”王文佐笑道:“至于其他地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有人自不量力,在下自然出兵讨伐,让他们知道厉害!”
“好,好!”李晋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有了准备,那老朽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到底,只要西川不出事,每年送到关中的锦缎捐税没有短少,便是其他州县有些折损,朝廷也不会怪罪,这件事情三郎把握住了就行!”
“在下受教了!”王文佐点了点头,李晋口中的西川是当时对益州的一个大概划分方式,汉中便是东川,西川便是指大概三国时刘焉父子统治的益州部分,肥沃的成都平原便属于西川的一部分。在唐代的政治体系下,剑南道就是朝廷的钱袋子,李晋的意思很清楚,剑南道那么大的地盘,谁也没法保证所有的州县都不出问题,只要每年给中央的那一份捐税不短少了,其他的事情朝廷都可以原谅。
“好了,剩下的我也就不多说了!”李晋笑道:“过几日我便要回关中了,蜀道险阻,还真有些头疼呀!”
王文佐是何等机灵人,闻弦歌便知雅意:“这个就无需李公操心了,在下自然会都安排好的!”
“好,好,那就劳烦三郎了!”
将李晋送出门,王文佐嘴边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这老儿在蜀中为官快二十年,宦囊所积可不是个小数字,与宋以后不同的是,唐代税收有相当大一部分是要留于地方的,而对于这笔财富,地方官员是有相当大的发言权的。基本来说只要不直接往自己荷包里面塞,都不会被认为是腐败。比如拿来当办公经费养幕僚,玩龙舟,青楼招待费,搞公共建设修凉亭、园林,等等不一而足。因此即便是历史上被认为官声不错的官员,也不难在任累积一笔远远超过其俸禄数量的财富。李晋自然也不会例外,他的老家在关中,想把这么大一笔钱运回老家,唐代可没有银行转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王文佐的配合。
“桑丘!”
“在!”
“你带两百人,护送李公回关中!”王文佐沉声道:“还有,你到了长安以后,去一趟长安,通过慕容鹉的关系,献上一份礼物给太子殿下!”
“遵命!”
回到几案旁,王文佐把玩了两下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使的印信,将其丢到一旁。他现在的官职也就是后世的节度使的前身,有兵权,有财权,与其差的也就少了个采访使,没有监督剑南道州县的行政监察权。到了这个位置,个人的能力功劳倒也还在其次,更要紧的是权力核心的信任,没有这个不要说升官,就连保住官位都很难,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时常走动走动都不算错,桑丘作为自己的家奴,做这个再合适不过。
“明公!”外间传来曹文宗的声音。
“是文宗吗?进来!”王文佐笑了起来:“有什么事情吗?”
“是扬州来的消息!”曹文宗从门外进来,双手呈上一封书信,王文佐接过书信,笑道:“估计又是谈钱财度支的事情,曹僧奴这人就是这点不好,离着几千里,这些小事也要请示,他自己决定不就好了,我说了几次也不听,真是拿他没办法!”
“曹先生这么做也是他谨慎小心的好处!”曹文宗笑道:“毕竟扬州那边的生意越做越大了,若是换了在下,也不敢擅作主张!”
“占着长江和运河的交叉口,这等可以汇通天下的风水宝地,又有海外的金矿银矿,大片领地,他若是还不能把生意越做越大,那可真是纯纯的大蠢货了!”王文佐冷哼了一声:“比起扬州,这益州可就差远了,还扬一益二,真不知道这益州是怎么派到第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