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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德坊,京兆府狱。
“说吧!你背后到底有什么人?”
火光从审问者的背后投来,卢照邻无法看清对方的容貌,只能苦笑道:“背后有什么人?在下真的不知道您问的什么意思?”
“你还在装糊涂?”审问者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阴冷的气息:“卢照邻,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京兆府狱,进了这里,就算是木头人,也能让他张口!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公然诋毁周国公的新书!”
“诋毁周国公的新书?”卢照邻愣住了:“你是说那本《三十国春秋》吗?可那天明明是周国公邀请天下士子前来品鉴此书,还说若有发现谬误之人便赏赐千金,在下的确是有指出书中几处差错,这应该不能算诋毁周国公吧?”
“哼!”审问者冷笑了一声:“你这厮倒是生了一条巧舌,好,我问你,卢照邻你此番回长安为了何事?”
“自然是希望于仕途上有所精进!”
“好!那我问你,你回长安后第一天见了谁?”
“邓王李炅!”
“为何第一个见他?”
“在下曾经在邓王李元裕府中为文书十余年,今先王虽已不在,在下回长安时前往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嗯,记下来!”审问者对一旁的书吏喝道:“卢生招供回京后立即前往邓王李炅处,相谈甚久。”
“这——”卢照邻闻言吃了一惊,赶忙道:“你这人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污人清白?”审问者冷笑了一声:“你去邓王府,邓王有没有见你?”
“有!”卢照邻只得答道。
“那你们见了多长时间?”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卢照邻解释道:“可我们当时只是谈论了一些诗文,画作之事呀?”
“口供中有说你们谈的不是诗文画作吗?”审问者冷笑道:“你这么着急,莫不是做贼心虚?”
卢照邻被问的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审问者见状冷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得意,就好似一只抓住老鼠的狸花猫。
“第二天呢?”审问者问道。
“第二天?”卢照邻愣住了。
“对呀,你第二天干了什么?你别告诉我你记不起来了!”
这一次卢照邻不敢随意作答了,显然面前的审问者是想把无辜的人都牵连进来,罗织罪状。审问者见卢照邻不说话,冷笑了一声:“不说话是吗?不要紧,你记下来,卢生不答,想必是为了包庇幕后之人!”
“且慢!”卢照邻一听急了,赶忙道:“我并未包庇什么幕后之人!”
“那你为何不回答?难道你第二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审问者冷笑道。
“没有,我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好,我给你半刻钟,你好好想!”审问者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你说的话都会被记录下来,如果撒谎的话,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审问者的最后一句话让卢照邻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几分钟后他才小心答道:“第二天我去拜访了东台侍郎郝相公!”
“见他?”审问者笑了起来:“为什么?”
“求官!”
“他见了你?”
“见了!”
“谁给你的荐书?邓王给的?”
“不错!小生还带了一些自己写的诗文!”卢照邻感觉到汗水从脸颊滑落,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好像陷入了泥沼之中,越是挣扎就陷入的越快,越深,不但自己会完蛋,还会把许多人也牵连进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五更时分,窗外传来了远处的公鸡打鸣声,竟然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审问者从一旁的书吏手中接过记录的口供,一边翻阅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最后他将那些文书小心收好,放入袖中,对卢照邻道:“卢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这份口供送上去后最后你会是什么下场。你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把整个事情的原委都说清楚,把幕后那些人都供认出来,这样你不但能够脱罪,还能得到重赏!何去何从,你好好想想吧!”
“可,可是在下那天所为真的和先前见的那些人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呀!”卢照邻绝望的答道。
审问者笑了笑,他挥了挥手,一旁的书吏赶忙小心的退下,牢房里只剩下他和卢照邻两个人。
审问者笑道:“你回长安之后见得这些人可都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周国公是什么人?天后的亲外甥,赐姓为武,继承了天后之父的爵位,你说他在弘文馆编《三十国春秋》是谁的意思?你当众指出他的不是,是落了谁的面子?你说这件事情并无人指使你,都是你自己随便说的,你觉得这话天子信吗?皇后信吗?天下人信吗?好吧,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真的是无人在背后指使你,是你自己不识天高地厚,在周国公面前胡言乱语,你觉得你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这世上很多事情是真是假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要活下来,步步高升,穿红戴紫。不要以为你是第一个说违心话的人,朝堂上的大臣们若是处于你这个境地,他们也只会做一样的选择!”说到这里,他轻轻的拍了拍卢照邻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晚上我再来见你!”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看着审问者的背影就要在门口消失,卢照邻张了张嘴,问道:“敢问尊公姓名!”
“万年县令周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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