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赋、箴、铭、论、表各作其一,由考官选拔二十人,然后天子面审再淘汰一半,留下十人!”
政事堂众人听到这里,面面相觑,王文佐提出的办法其实就是后来进士科中的杂文进士,只不过考的文章的种类更宽泛一些罢了,这种考法当然比此时唐朝所使用的明经科要公平多了,不说别的,就算前面你作弊过了关,最后那关过不去也是白搭,而且如果搞得太过分了,被天子发现不对,很可能会把所有人都牵连到。考虑到这个风险,敢在这条路上作弊的至少也得有水准以上的文才。
“大将军,你方才说要对河北怀柔,可这么做的话也未必河北士子就能考上,岂不是白费力气?”裴居道问道。
“这个就不劳裴侍中操心了!”王文佐笑道:“河北户口数倍于关中,文学之士更多,如果给机会他们也把握不住,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怀柔并非拿其他地方士子的利益来收买河北,而是公平,只要公平了,河北人就算输了也不会抱怨!”
政事堂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知已经无法阻挡王文佐的动作,毕竟他现在也是政事堂的一员,天子还对他十分信任,只要他一心想要做什么事情,别人还真的拦不住。
“既然是这样,那今日便到这里吧!”王文佐笑道:“在下在南衙还有一点公事要办,就先告辞了!”说罢他站起身向众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王文佐刚走,政事堂就好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嗡嗡的争吵起来,大多数人都满脸怒色,大声申叱,表达自己的不满。
“真是太过分了,王文佐把这政事堂当成什么地方?他的兵营帅帐吗?咱们又不是他的帐中都督、麾下部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对呀!先是改革漕运,这也还罢了,后面说什么河北人心思念窦建德、刘黑闼,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先是要将窦建德列位正祀,后来干脆连昭文馆选拔学士的事情都由他定了,他以为他是谁呀?太宗文皇帝吗?”
“真的是太无法无天了,以前只是听说还不相信,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面对一张张激愤的面容,裴居道却双眼微闭,神色俨然,并非附和,戴至德站起身来,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对裴居道道:“裴侍中,里面气闷,咱俩去院子里走走?”
“嗯!”裴居道应了一声,跟着戴至德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戴至德看了看院子里的银杏树,突然叹道:“裴侍中,我本以为王文佐不过是一个幸进小人,现在看来倒是我小看他了!”
“哦?为何这么说?”裴居道问道。
“他今日说的这几件事情,漕运也好,怀柔河北也罢,若是做成了,都是于国于民有大利的事情,却要得罪不少人,若是幸进小人,怎么会废气力做这种事?”
“照裴某看却未必!”裴居道冷哼了一声:“说不定是他根基不稳,希望立下大功来压服那些不服他的声音呢?”
“天子对他言听计从,谁还能有他的根基稳?”戴至德笑道:“再说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王文佐的功劳,不说别的,只说那天夜里,都是护主登基,尉迟敬德只怕还不如他吧?尉迟敬德受封国公,王文佐才是个县公而已!他就算从今往后什么都不做,只在政事堂当个泥塑木偶,天子也少不了他的官爵的!”
“戴公你说这些作甚?”裴居道冷声道:“你若是要投靠王文佐,现在还来得及,只是要身居张文瓘之后,这滋味你未必受得了!”
“裴侍中你是知道我的,又何必说这种话激我!”戴至德叹了口气:“我对王文佐这个人并无恶感,这是他身兼将相,身为人臣而权柄集于一身,只恐天子太阿倒持,有碍朝纲。只要他一日还留在政事堂,我就不可能站在他那边!”
听戴至德这般说,裴居道脸色变得好看了些:“其实今日这般也好,这些其他人都明白了,今后要说服他们就简单了。而且正如你说的,只要他什么都不做,只凭过去的功绩,位极人臣就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反倒拿他没有办法。他既然要做事,那就让他去做,等到事情闹大了,正好逼天子挥泪斩马谡!”
“也只能如此了!”戴至德叹了口气:“我辈身为宰辅,不能秉持公心,着实惭愧!”
“戴公!”裴居道冷声道:“你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早晚你也会遇上倒霉事,那时你可以看看别人会不会秉持公心,会不会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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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含元殿。
透过深广大殿的狭窄窗户,夕阳余晖遍洒地面,为墙壁和墙壁挂上暗红色的条纹。天子曾经在这里接待群臣宾客而如今只剩下四壁如洗,地板和摆设上已经满是厚厚一层尘土,但在武氏眼中,整个大殿依旧浸润在一片暗红之中。
她从后面进入,慢慢的穿过殿内大厅,穿过两排高耸的木柱,这里的每一根木柱都是用合抱粗细的大木建成,当时关中平原周围山地中早已没有这等粗细的巨树,都是从更加遥远的西南、西北地区的深山中采伐运输而来。武氏的指尖划过一根又一根木柱,最后登上台阶,停留在自己的椅子前,坐了下来。坚硬的木板接触她的皮肤,让她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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