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如何?”裴居道笑道:“你以为我的女儿入了宫就和你们不一样?别说笑话了,陛下登基那天夜里我和你们一样,都睡得死死的啥都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才知道天位已经易主了。”
“那您女儿毕竟现在是后宫之主呀!”刘侍郎道。
“当初陛下选的太子妃可不是我家的女儿,而是杨家的女儿!”裴居道意味深长的看了同僚一眼:“你明白了吧?”
“那,那就拿那厮没有什么办法了?”那刘侍郎几乎是哀嚎了。
“什么叫那厮?人家怎么说也是我等的同僚嘛!”裴居道笑道:“再说照我看,这王文佐也是陛下的忠臣!”
“忠臣?”刘侍郎面色涨红,浑似吃了一颗苍蝇一般:“他也算忠臣?”
“当然算!”裴居道道:“当初的情况你应该还记得吧?贺兰敏那事情之后,太后都干了什么?用周兴兴大狱,还把那两个流放到西南的侄儿弄回长安,其中一人还当了东宫左卫率,分明是要对太子下手了。如果不是王文佐骤然发作,拨乱反正,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破家灭族呀!”
“好吧!我承认王文佐那时候是做了件好事!”刘侍郎非常勉强的点了点头:“可他现在所作所为和当初又有什么区别?”
“你在政事堂可没少说他的坏话,他现在可没有把你刘侍郎打进诏狱去!”裴居道的话就好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刘侍郎顿时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裴居道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这样吧!陛下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情他还是不懂。当天子的不能专任一人,这不光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王文佐好。再等一等吧,陛下总是会明白的!”
刘侍郎沉默的点了点头,退了出去。裴居道重新拿起文书,认真批阅起来。过了一会儿,一名宦官进了政事堂,向裴居道拱了拱手:“裴侍中!”
裴居道站起身来:“许少监,宫里有事?”
“不错!”许虚文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陛下口谕,河北夏王庙的事情还是依照王大将军的意思办,只是不要太过张扬了便是!”说罢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裴居道一愣,只觉得小腹一股气息直撞了上来,直冲顶门,难受的紧,原本自己劝慰刘侍郎那些话尽数涌上心头,下意识的右臂一扫,将几案上的笔墨纸砚和文书扫落了一地。
“琅琊奴无礼!他日当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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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北麓,渭水河畔,五丈原。
“前面就是五丈原了!”诸葛文指着前方隆起的台地笑道:“过了五丈原便是渭水,然后折向东,用不了几天就到长安了!”
“五丈原?”本来累的在骡背打盹的蔡丁山顿时清醒了起来:“便是葛公过世的那个五丈原?”
“不错,便是那个!”诸葛文笑道:“蔡公,要不要停歇歇歇脚?”
“要,要,那自然是要的!”蔡丁山回过头来,对身后众人道:“经过五丈原,吾等蜀人若是不凭吊一番,回去后岂不是让人耻笑?”
“对!”
“是呀,哥子们知道了也不成的!”
“不错,丞相殒身之处,我等蜀人肯定是要祭拜一番!”
“出门前俺爹娘早就替俺准备好了!”一人干脆从马鞍旁的包裹中翻出香烛纸钱来:“就怕路上错过了,幸好诸葛兄也记得!”
“他姓诸葛,丞相也姓诸葛,五百年前是一家呀!岂能不下来祭拜祭拜?”
一伙旅人说笑着驱赶着驮畜,沿着山路向前方的台地走去,橘红色的落日正缓慢的向田野和山林滑落,世界在他们的脚下从光亮变为昏黄,从昏黄变为靛青,最后化为漆黑。溪水从山脊涌出,开始它们腾涌直落山坡的漫长旅程,波浪拍打着岩石,溅起阵阵白雾,染湿了旅人们的衣衫。
“真是太平时节呀!”蔡丁山感叹道:“从成都到长安,上千里的山路,竟然途中都没遇到几个盗匪,想起我小时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