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佐接过书册,只见发黄的帛纸上用工整的小楷抄写着嫔妃姓名、房事的地点、时间,十分详尽,这种事情是宫内的机密,裴居道能够弄到,显然是通过自己女儿的关系。裴居道敢这么肯定子嗣艰难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天子,肯定不是没来由的。
“侍中,这些女子都没有怀有身孕?”
裴居道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陛下登基也就八个月功夫,兴许是时间太短了,再过半年一年就会产下龙子!您也不用太过性急了!”王文佐道。
“老夫一开始也是如大将军这么想的!”裴居道点了点头:“所以老夫又派人去探查了一下陛下在东宫时的情况,当时殿下也曾经与身边女子相交,然而皆无受孕之人,陛下登基时已经十九了,这个年纪可是不小了!”
面对裴居道的准备已久的第二枚重磅炸弹,王文佐终于说不出话来。由于现代社会普遍受教育时间长,工作繁忙以及女性独立的原因,大多数男性生育自己的孩子都要到二十四五,甚至三十以后;但这并不是人类生理性成熟、可以产下后裔的正常年龄。通常来说,人类男性十五六岁就已经性成熟,足够与女性配偶生育后代的。而像李弘这样的皇室子弟,身边又有大量的侍女,正常情况下,在婚前都会有一个到几个不等的私生子女,而李弘却一个都没有,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历史上李弘的确没有子嗣,后来武则天登基后将自己第四子李旦的第三子过继给李弘。)
“大将军!”裴居道咳嗽了一声:“若说天底下谁最希望陛下早日生下龙子,那肯定就是老夫了,满门之富贵,皆系于一身,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老夫不会撒谎,也不可能撒谎!”
王文佐叹了口气,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裴居道为何今天一反常态请自己坐下来喝茶了。说白了,先前他和自己明争暗斗是为了争夺李弘殿前第一大臣的权力,而现在既然李弘这样,那后宫就不可能生下太子,不能生下太子的后宫毫无价值,作为后宫之主的皇后自然更是如此。裴居道脚下的土地都在崩塌碎裂,哪里还顾得上和王文佐争权了。
“大将军!”裴居道见王文佐一声不吭,不禁有些焦虑:“这件事情怎么看?”
“侍中!王某效忠的是当今天子,不管他有没有孩子,这都不会改变!”王文佐冷声道:“其实就算真的天子无子嗣,至多从宗室晚辈中挑选一人入继大统便是,与我等做臣子的并无关系!”
“大将军,事情可不能这么说!”裴居道道:“不错,天子若是子嗣艰难,那确实应当迎一人入继大统,那从何处而来呢?还是干脆以沛王殿下为皇太弟?”
王文佐皱了皱眉头,裴居道所抗拒的肯定是后者,如果是前者的话,多半是从李弘的几个同母弟的子嗣中挑选,因为他们与李弘的血脉最近,同样也是李治和武则天的孙子。而李贤、李旦他们都小,也还没有子嗣,将来生下孩子入宫之后多半也是由裴皇后抚养,从礼法和情感上,裴皇后都是他的母亲,对裴居道的权势并无什么影响。而后者就不一样了,如果立沛王李贤为皇太弟,这个少年自然不可能拜自家的嫂嫂为母,裴家的权势也自然成了空中楼阁。
“裴侍中,无论是入继大统还是立沛王殿下为皇太弟,都是陛下的家事,我当然知道您的为难之处,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必须要守住自己的本分!”说到这里,王文佐站起身来,向裴居道拱了拱手:“多谢您的茶,时间不早了,告辞!”
“竖子不足与谋!”看着王文佐离去的背影,裴居道愤懑的将几案上的器皿扫落了一地,面上青紫,看上去分外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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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清晖阁。
“这么说来,你表兄之死都是咎由自取了?你就不管了?”武后冷声道。
“身为朝廷命官,却与商人之妇私通,天黑后与那妇人在长安街头宣淫无度,最后为人所杀!”李弘的脸色并不好看:“孩儿当真不知道应该如何管?难道下文书令各地州郡缉拿那个商人?朝廷的颜面何在?”
“这些都是下面臣子写的,谁知道是真是假?”武后冷哼了一声:“区区一个商人能在人群里一刀把你表兄杀了,还神不知鬼不觉得跑的没影了,这种鬼话你也信?”
“若非如此,母亲以为是如何?”李弘问道。
“还能如何,当然是有人设计谋害啦!”武后冷笑道:“你身为天子,有人将你表兄当街杀害,你却惘然不知,与聋盲何异?”
李弘被母亲这般说,也有几分恼了:“母亲说是有人谋害表兄,可那天夜里他去齐化坊完全是兴之所致,谁又会事先知道他的行踪?更不要说设计杀害了!”
“自然是那淫妇所为,多半你表兄结识这淫妇就是幕后那人安排的,只需将那女子拿来,严刑拷打,自然便能将其一网打尽!可你却将其白白放过了!”说到这里,武后愤懑的拍打着自己的肚子:“你这肚子,怎么生下这么个没用的孩子来,难道是前世欠下的冤孽,这世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