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胜不贵久!”裴行俭苦笑了起来:“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钦陵可不是好相与的,说句实话,眼下拖延战事以消耗对方锐气的是大唐而非吐蕃呀!”
“这个在下也知道!”护良笑道:“所以当初吐蕃围攻甘州时,家父也赞同您和刘公的方略,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哦?此话怎么讲?”裴行俭问道。
护良与彦良交换了一下眼色,,彦良点了点头:“裴公,家父打算让我们出湟河谷地,入青海湖,直捣钦陵巢穴!”
“什么?”裴行俭吃了一惊:“这,这怎么可以?令尊可能是不知道这些年西边的情况,自从大非川之败后,攻守已经易势,这些年来吐蕃人或者强攻,或者招诱,从青海湖到湟河谷地大片土地上的羌胡部落基本都已经归于旗下,还顺从大唐的只有少数。而且与突厥、铁勒、回纥这些游牧部落不同,吐蕃人每至一地,便在高处险要之地修建石城,派出戍卒坚守。因此每占领一处,便能稳固占据一处。若是依照令尊的方略,光是从鄯州出发,行程就有数千里,沿途险要皆为敌兵所有,光是这主客之势便是一个大难题!”
“裴公无须担心!”护良笑道:“这次从长安来,家父已经准备好了两样利器,便是为了这次远征做的准备!”
“两样利器?”裴行俭皱起了眉头:“二位,老朽说句托大的话,这两国攻战之事,关乎到国家社稷兴亡,便是再小心谨慎也是不为过的,仅凭一两件利器就行此险策,非明智之举呀!”
“呵呵!”护良笑了笑:“这可不是一般的利器呀!”说到这里,他凑到裴行俭身旁,附耳低语了片刻,裴行俭的眼睛瞪大了,颤声道:“能看到远处的镜子?能让人飞到天上?当真天下有这等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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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河口之战的挫败,吐蕃人迅速从黄河东岸的桥头堡退了回去,他们并没有把依河而守,而是选择了几处河岸边的高地修筑石堡,留兵戍守,同时以游骑为斥候,主力后退到后方的大营。这是个很明智的选择,毕竟正在封冻的黄河并不足以作为防御的屏障,与其将兵力分守,不如先示弱,引诱唐军渡河追击的好。
不过对面的裴行俭也是久经戎行的老将了,他只是下令多派一些游骑驱逐吐蕃的斥候,唐军的主力依旧没有向前移动,两边就好像两个经验丰富的重量级拳击手,都小心的保持着距离,用前手刺拳不断地试探对手,而后手却始终绷紧,随时准备给对手雷霆一击。
山丘从远处的石滩地中隆起,突兀而又孤立,数里之外便能看到那长满矮松树的顶部。当地的向导们用一个胯下之物称呼这里。远远看去它真的很像,高延年心想。
他第一个登上丘顶,道路崎岖而又陡峭,他不得不将坐骑留在下面。“这里地势不错!”高延年指着西北方向:“如果在这里设置一个哨卡,十几里外吐蕃人的游骑也能看得到!”
“若我是吐蕃人,也会预料到敌人会在这里设置瞭望哨!”
“不过,他们想不到我们能看那么远!”高延年得意的说道。
“这倒是,这望远镜真是好东西!”长五郎从袖中取出望远镜,开始远眺。这种为数不多的精密仪器只有护良麾下的少数高级军官才有配给。依照王文佐的计划,护良兄弟在开春后将领兵经过河湟谷地,直取青海。在出兵之前,像高延年、长五郎这些军官们要尽可能的熟悉、适应当地的环境、吐蕃军队的常用战术。所以在河口之战后,护良就将麾下的军队分成若干小队,轮流出外巡游,为接下来的战争累积经验。
“长五郎,你对这次远征怎么看?”高延年压低了嗓门,向好友问道。
长五郎放下望远镜,沉默了片刻:“你还记得我们途径岐山时,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途径岐山?”高延年思忖了片刻:“你是说我当时说当地很荒凉吗?”
“嗯!”长五郎点了点头:“这里比当时那儿还要荒凉,而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这里还要荒凉的多!”
“是呀!”高延年叹了口气:“我还问过向导了,那儿要比这里地势高很多,平地的人去了那儿,连气都喘不匀,走路说话都费劲,更不要说打仗了。十年前唐军就曾经去过那儿,结果打了败仗,全军覆没!”
长五郎没有说话,他拍打了两下旁边松树粗糙的树干:“我想这就是陛下让我们轮流出来巡游的缘故!”
“不管多么艰险,最后我们一定能赢!”高延年握紧拳头,语音低沉。
“这里真冷呀!”长五郎突然叹息了一声:“如果在我们家乡,这个时候应该还是满眼绿色吧?不像这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山上都是秃石头,能有几颗松树就不错了!”
“是呀!”高延年叹了口气,神色也有几分迷茫:“对了,长五郎,你这次有带酒来吗?”
“酒?”长五郎笑了起来:“怎么?想家了?”
“嗯!”高延年伸出手:“给我来一口吧!尝尝家乡的味道!”
随从们已经升起篝火,上面放着铁壶,长五郎倒入一些米酒,用勺子搅拌,添加蜂蜜、浆果干、坚果、蜂蜜和柠檬片,防止其沸腾。这种特殊的饮料最早是在海船上的水手中流行起来的,尤其是在前往北方捕鲸船上的水手当中,传说这种饮料可以治疗疾病。随着海上捕鲸业、捕鱼、贸易和探险活动日益发达,这种饮料也从海上回到了陆地上,在倭国、三韩、辽东沿海地区乃至沧州都非常流行。高延年和长五郎也养成了行军间隙喝一杯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