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叫声只是开始,旋即是人的惨叫声,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巴戎小心的抬高身体,从女墙的射孔向外看去,只见一头已经发狂的大象正疯狂的冲过爪哇人群,所过之处一片狼藉,象奴死死抓住座椅上的突出物,以免被大象甩到地上。一群爪哇士兵挺起长矛,驱赶受惊的大象,以避免被冲破行列,在战场的另一端,爪哇人的象奴用锋利的铁锥狠狠刺入胯下受惊大象的脖子,以避免其践踏己方的队列,被刺穿要害的大象发出绝望的哀鸣,倒地死去。
城墙上的高棉人发出欢呼声,他们站起身来,将更多的箭矢和投掷物射到敌人的头顶,狼狈不堪的爪哇人不得不举起盾牌,向后退却,留下满地的狼藉。
“赢了,赢了!”
看着城墙上为胜利欢呼的同伴们,巴戎这才感觉到自己是何等的疲惫,他丢下武器,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四周看去,想要找点喝的,却一无所获。他正想喊自己侍童的名字,却突然听到一声雷鸣,紧接着是第二声。
打雷了?在这个季节?
巴戎惊讶的抬头向天空看去,却看不到半点云彩,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这时又响起了第三声,更多的高棉人也听到了,人们惊讶的看向天空。
“见鬼,这是要下雨了吗?”
“距离雨季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呢!不过若是能提早到来,那该多好呀!”
“是呀,如果雨季来了,爪哇人就必须撤兵了!”
“是呀,不管爪哇人再怎么不怕死,也不可能在雨季打仗的!”
城墙上人们说着,笑着,脸上满是对雨季的渴望。在东南亚,即便是最残暴强势的君主也知道雨季不可能进行战争,连绵的雨水会冲毁道路和桥梁,淹没田野,士兵们除了陷入泥沼里活活饿死,什么都做不了。只要老天开始下雨,战争就必须停止——直到下一个旱季来临。
巴戎从地上站起身来,准备去喝点水,突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脸色大变,他抓住自己的侍童,指着不远处的旗杆:“爬到顶上去,看看海上有什么!”
侍童应了一声,他像猴子一样三下两下就爬上杆顶,手搭凉棚遮挡着刺眼的阳光,向海的方向望去,几分钟后他对旗杆下面大声喊道:“海上有船!”
“什么船?”
“我不知道,有几条是爪哇人的船!他们在打仗!”侍童一边看一边大声喊道:“那船好厉害,会喷火,对,喷火!爪哇人的船着火了,有人在往海里跳!太厉害了!”
“什么,爪哇人的船被打败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城墙上的士兵们发出阵阵欢呼,有的人也纷纷爬上高处,去看海战的景象。如果说在陆战上高棉人还能和爪哇人胜负掺半,水战上就是一败涂地,不要说海战,爪哇人的船队甚至有杀入湄公河,逆流而上,对两岸的高棉人村落烧杀抢掠的。高棉人的造船、航海技术都差爪哇人一大截,在水战上早已被爪哇人打败了,打怕了,现在听说有人能海战打赢爪哇人,自然是欣喜若狂。
“你仔细看看,和爪哇人交战的船舶上打的是什么旗帜?”巴戎喊道。
“太远了,看不清!”侍童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了,你快下来!”巴戎叫下侍童,快步向城下跑去!侍童有些失望的跟在巴戎身后:“为啥不让我看了,好不容易看到爪哇人的船队倒霉!”
“我们去码头!”巴戎道:“上船靠近些看!”
“啊!”侍童吓了一跳:“那怎么成,我看还是爪哇人船多呀!”
“我没说要靠那么近!”巴戎一边快步疾行一边道:“只要能看清是谁的船就行了!”
说话间巴戎已经来到码头,他挑了条八桨快船,跳上船,侍童无奈的跟了上去,巴戎对船夫道:“快,快些出海!”
长桨划破水面,狭长的船身冲破湖面,向不远处的通往大海的人工运河驶去。由于陆地的遮挡,巴戎还无法看到海上的激战,只能不时听到如雷鸣般的炮声,心中不由得焦虑万分,用力踩踏着甲板,催促桨手们划得再快些。他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是唐人的船只了,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再说,他还不知道唐人船只的此行的用意,以及为何会和爪哇人打起来,但无论如何,只要能把唐人牵扯进来就是件好事。
“快些,再快些!”巴戎大声喊道:“不要耽搁了,回去后每个桨手赏赐两包大米!”
在巴戎的催促下,船冲过水道,驶入海中,桨手们随着船长口哨划动船桨,侍童扯起披风,好遮挡飞溅的浪花。巴戎站在船首,他看到八条船正在相互追逐交战。随着近距离的靠近,巴戎渐渐看清了其中有六条是爪哇人的,而另外两条的样式他从来未曾见过——修长的船身,锋利的船首,这两条船速要比爪哇人的船快的多,航行起来就像飞鱼在海面上跳跃,冲破飞浪。数量上占优势的一方却被另一方打的抱头鼠窜,却无法摆脱数量更少一方的追击,只能抱团死守。而在那两条新奇样式船只的桅杆上,巴戎看到了熟悉的旗帜,红边白底旌旗,中间是唐人奇怪的方块字,应该是船上唐人将军的姓氏。那是唐人的船只!一种巨大的喜悦涌过巴戎的躯体,他声音微微颤抖的说:“快,靠过去!”
“啊?”船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边可是在打仗呀!”
“让你过去!”巴戎呵斥道:“那是唐人的船只,而且他们都要赢了!”
巴戎说的没错,还没等他的船靠拢过去,爪哇人的船只就放下武器,向唐人投降了——唐人船上的短管火炮发射的实心弹虽然还不足以摧毁爪哇人船只坚固的柚木船身,但所发射的霰弹和燧发枪很轻松的就在百米外将甲板上的爪哇人打的尸体横陈,而在这个距离爪哇人的弓箭对唐人水手士兵们的威胁只能说聊胜于无。爪哇船的水手们纷纷躲到船舱里去,结果就无人操纵船了,只要唐人把船帆和缆绳烧掉,爪哇水手士兵就死路一条了,这种大船是不可能仅凭船桨驶回岸上的。所以还没等到开始接舷战,爪哇人就向数量处于劣势的敌人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