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李清焰的眼中闪过了很多东西,但下一刻又都烟消云散了。
那家伙死了?
短暂的沉默,李清焰反身坐回了方才那枚崩裂的巨石之上,红唇微张,但没有言语,轻吐一口白雾。
坍塌的巍峨殿堂如同死去的巨兽匍匐在地,从天而降的纷纷落雪将其一切的痕迹掩埋。
李清焰一双赤瞳紧紧的盯着立于雪中的黑甲将领半晌:
“你说.他死了?”
元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间斟酌着用词,方才话落之后,他便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他虽然是个疯子,但却并不代表他不懂得察言观色。
眼前的武元殿下似乎因为三公的死而有些乱了分寸。
心中思索着,被白雪覆盖的山巅之上响起一阵甲胄的金属摩擦声,元昊缓缓的垂下了脑袋,轻声道:
“据帝安城内传来的信息,三公子确实是遇刺身亡了。”
“哼呵.”
再度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李清焰红润的唇角忽然勾了勾。
她有些想笑,荒谬得想笑。
虽然那个家伙修为很弱,但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一层神秘的面纱包裹着。
每一次挖掘,每一次接触,都能从他身上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在李诏渊对二人发动刺杀之时,是他提供的信息让他们在蛮族军阵中逃出生天。
在那遍布异鬼的万丈地宫之中,在那成圣的蛮王追杀之下,也是他救了二人。
现在,突然告诉她,他死了?
那个家伙会死?
那家伙怎么可能会死?
李清焰缓缓抬眸看向了天空。
冰灵宫曾经的繁华与毁灭时的喧嚣都随这漫天的飞雪归于了萧瑟。
在一片静谧中,元昊收敛了视线准备暂时离开。
现在的武元殿下明显需要一些安静独处的时间,至于剩下还未交代的事情便在山脚下的军营中静候对方下来时再行汇报吧。
“.”
铁靴踏雪无声,元昊准备转身离开,但刚走了一步,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低沉女声:
“你专程而来,应当不仅仅是告知本宫这件事情。”
元昊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随即也便释然。
这些天来,北境战事绵延,由于同属大炎朝廷,黑麟军与皇族的军队合作过不止一次,也因此,他对于这位冷面铁血的武元殿下并不是一个会被感情左右的女人。
缓缓回转过身子,元昊看向了那垂坐巨石的绝美女子,略微斟酌,轻声说道:
“是,但殿下您.”
“本宫不信。”
李清焰打断了元昊的话语,坐于巨石,双腿相交,单手托着香腮,食指轻轻叩击:
“没有亲眼见到许元尸体之前,本宫不相信他会死。
“毕竟,
“利用假死脱身,对于那家伙而言似乎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你说对么?”
闻言,元昊眼中异色略微闪烁。
其实,他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不过这些东西并不是他该过问的,作为一柄刀,他只需要服从命令即可。
“此事,末将不敢妄自揣测,此次前来见您,除了传递三公子的死讯以外,相国大人还让末将将此物亲手交予殿下您。”
一边说着,
元昊伸手入怀,从黑色甲胄的内衬中取出了一只三公分大黑匣子。
李清焰见到此物黛眉微挑,指尖微抬,黑匣子便被其隔空摄来。
纤长指尖按住小黑匣两侧的卡扣,便听“啪嗒”一声。
小黑匣被打开,一张折叠整齐的特质文书映入了李清焰的眼帘。
看着这张文书,李清焰一双美眸不自觉的眯了眯。
婚约。
这是当初离京之前,她与那家伙在父皇与相国的见证下按过手印的婚约文书。
元昊的声音轻轻的传来,低声道:
“相国大人让末将转达,三公子遇刺身亡,这份婚约就按照殿下您的意思来做。”
“.”
李清焰盯着婚约落款处那逼走龙蛇签字与手印看了数息,重新装好,便将其扔还给了元昊:
“这东西本宫不需要,伱还是拿去还给相国他老人吧。”
“.”
元昊顺手接住,但眉头却下意识皱起。
他没搞懂这位公主殿下的意思。
相国大人将这份婚约交还给武元殿下,已然算是放其自由,不然即便三公子身死,凭着这份婚约,相府也能要求对方守寡一生。
相国将此婚约交还于对方,皇族便可以直接毁约,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好聚好散的机会。
迎着元昊那不解的目光,李清焰缓缓从巨石上站起了身,径直朝着山下走去:
“方才已然说过,除非本宫亲眼见到你家三公子的尸身,不然本宫是不会相信此事的。”
在路过伫立原地的黑甲将领之时,李清焰那沙沙的轻柔女声轻轻传来:
“本宫今夜便会下令拔营南下,若你没有其他事情,那便不留你了,如今战事紧张,李诏渊那边有所异动,你这统帅离军过久,恐怕会生出不必要的乱子。”
“.”
元昊回眸望向那于风雪中朝着山脚走去的金甲女子,嘴巴张了张,但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大炎高层几乎都很清楚武元殿下与三公子的婚约就是一场作秀,是一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的政治信号。
不过,看现在这位公主殿下的举止,如今的这场婚约似乎并不止于一个政治信号。
这让元昊他有些惊讶。
一趟北境之行便让这位战场之上的武元殿下发生如此改变,某种意义上来说三公子真的蛮厉害的。
感叹之间,
黑发如瀑的金甲倩影已然消失于山巅的风雪,唯余她悠然的声音轻飘飘从山下传来:
“哦对了,
“若他真的身死,你相府可直接昭告天下本宫愿意为你家三公子守寡一生。”
青楼作为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哪怕如今北境战火天天,帝安城内的各处的烟柳巷道一经入夜依旧是人声鼎沸。
不过在这些入夜的喧嚣中,玄月楼内则显得有些安静。
作为皇族商会背书的顶级勾栏之一,其门槛之高直接将没有政治背景的商贾富商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