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渊在玲珑阁内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方才见到七七回来,慌忙起身相迎。
七七笑道:“让周大人久等了。”
周睿渊微笑道:“臣刚好在这里欣赏皇家收藏的宝物,平日里还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七七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一旁的那株七宝翡翠树上,轻声道:“任何的宝物都比不上粮食来得珍贵,若是能够换得大康今秋丰收,即便是拿这里所有的藏品去换,我也心甘情愿。”
周睿渊道:“公主殿下忧国忧民,实乃吾等臣民之幸。”
七七道:“刚才我去见过了陛下,劝了他几句。”
周睿渊道:“如何?”
七七缓缓摇了摇头:“他将皇陵看得太重,不知是受了谁人蛊惑,相信寿终正寝之后可以在皇陵内永垂不朽。”
周睿渊刚才已经亲眼目睹了龙宣恩的执迷和暴虐,七七的这番话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低声道:“也许等过段时间陛下气消了会改变主意。”
七七明澈的双眸盯住周睿渊道:“丞相为何不敢据理力争?”
周睿渊道:“陛下正在气头上,臣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会听进去。”
七七道:“你们啊,还是害怕引火烧身,我一直都将丞相当成自己的伯父一样看待。”
周睿渊慌忙躬身道:“臣诚惶诚恐!”
七七因他的态度而有些不悦,秀眉微颦道:“你惶恐什么?因何而惶恐?”
周睿渊被七七问得一时语塞,不等他回答,七七又道:“为人臣子,蒙受君恩,理当为君解忧,理当为国效力,国难当头,你身为大康首辅,看到皇上一意孤行,错判形势,本该指出他的错误,岂可为保全自己的性命,害怕招来罪责而不敢仗义执言?丞相!你真是让我失望。”
周睿渊被七七这通话说得老脸发热,惭愧道:“臣自知有错,并非臣明哲保身,害怕惹火烧身,而是臣还有很多事情去做,若是臣现在倒下了,还有谁能够接替臣手上的事情。”
七七明白周睿渊并非表功,他所说的也都是实情,大康目前权力机制的运转全都依靠他在维系,虽然内外交困,步履维艰,可是大康仍然没有倒下,这和周睿渊的苦苦支撑有着必然的关系,论到对大康形势的了解,论到在朝臣内部的影响力,放眼大康,周睿渊不做二人着想。
七七道:“陛下刚才对那五万劳工下了格杀令,丞相怎么看?”
周睿渊道:“臣认为那五万劳工此次造反也是被逼无奈,根据臣所掌握的消息,皇陵工地民工的生存条件极其恶劣,非但食不果腹而且还要不分昼夜地辛苦劳作,再加上那帮监工的盘剥和压榨,终于让他们忍无可忍,发生昨晚暴乱虽然有些突然,可是从根源来看却是必然,他们反是死罪,不反也是等死,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
七七道:“听周大人的口气好像很同情他们呢。”
周睿渊慌忙道:“臣只是就事论事,绝非同情他们,更不是支持叛乱。”
七七道:“民乱发生已经成为事实,丞相有什么办法可以很好地解决吗?”
周睿渊道:“臣认为决不可采用极端手段,若是将这五万劳工格杀勿论,只怕会引起更大规模的民乱。您想想,那五万民工也有家人,也有朋友,杀戮绝不会使人害怕,反而会激起百姓心底的仇恨,大康目前的状况已经让百姓积怨颇深,若是在此时再有一场杀戮,恐怕会引发无法控制的状况。如果出现民乱就将之全部杀掉,那么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大康就再无可用之民,百姓离散,人心背叛,距离社稷崩塌已经不远。“
七七道:“你的意思是最重要的还是收服人心。”
周睿渊点了点头道:“百姓所求的并不多,有衣蔽体,有米果腹就已经足够,并非每个人都对朝廷尽忠,可是每个人都对脚下的土地拥有着割舍不掉的感情,他们之所以不愿离开,还不是因为舍不去故土之情,要让百姓感到大康不仅仅是龙氏的大康,也是他们自己的大康,也唯有如此,才能激发他们保家卫国的热情,才能让他们与大康共存亡。”
七七道:“根据你掌握的情况,大康的粮荒何时会爆发?”
周睿渊抿了抿嘴唇,七七问到了关键之处,民以食为天,如果解决不好吃饭的问题,所有一切都是空谈,大康各大粮仓都已告急,虽然开放了几大粮仓,但是对整个大康而言仍然是杯水车薪,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周睿渊道:“除了必须要保证的军粮之外,各大粮仓都已开始放粮赈灾,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最多支持到秋季了。”
七七道:“如果今年可以丰收……”
周睿渊叹了口气道:“公主殿下,今年春季多地大旱,进入夏季又雨水不断,只怕今年的收成还要减少三成,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一旦粮荒爆发,只怕……”他并没有说下去,可是脸上凝重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结果,大康的国运或许已经真地走到了尽头。
七七道:“邻国之中还有没有可能找到粮源?”
周睿渊摇了摇头:“大雍表面和咱们交好,可是在背后已经威胁列国,谁敢向大康提供粮草,他们就会灭掉谁,放眼中原大地,没有谁敢得罪大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