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婉回到家的时候日头偏西了,屋子里冷得很,大舅妈一边念叨着什么一边正在做着晚饭,桌子上摆着一碟咸菜,见到温小婉回来了,枯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囡囡,你回来了?今天找到工作了吗?”大舅妈是北方人,在这上海小弄堂里人生地不熟,与四周的邻里说不到一起去,每每便一个人独处,也使得养成了她没事就自言自语的习惯。
“舅妈,今天没找到。”温小婉苦笑着说,“小石头呢?”
“睡着了。”
这时候晁靖州听到小姨的声音也醒来了,奶声奶气地喊道:“姐姐,姐姐。”
温小婉赶紧走到卧室,见到晁靖州挣扎着起来,自己穿衣裳,连忙帮忙穿好,问道:“小石头,冷吗?”
“不冷。”晁靖州笑嘻嘻地说。
看着冻得有些青色的脸蛋,温小婉心中一阵酸楚,握了握他的小手,冰凉入骨,叫道:“这么冷还说不冷。”
“不冷嘛。”晁靖州又说,摸着温小婉的脸说:“姐姐,谁欺负你了,你哭什么呀?”
温小婉是心疼小石头,当即说:“来,姐姐给你捂一捂。”
“好呀。”晁靖州高兴地跳进姐姐的怀里,小孩子是敏感的,他本能地察觉到这个家里自己的母亲其实并不喜欢自己,而自己这个姐姐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人。小石头说话懂事及早,一般人家的小孩八个月才能发音。他五个月就能爸爸妈妈,一岁半就能完整说话了,如今已经两周岁居然看得懂大人的态度。不能不说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什么样的人。
“囡囡,吃饭,吃饭。”舅妈的饭煮好了,今天是红豆粥外加一碟咸菜,娘三个便将就着吃了起来。
刚刚吃了一半,有人敲门,来客是小姨父王为民。王为民手里拎着两份点心笑呵呵地走进来,眼睛东晃一下西转一下的,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小姨父。”温小婉道。“你怎么了……坐,坐。”便给他倒了水,大舅妈看到王为民便心里讨厌,吃了两口借口说头疼。便带着晁靖州回到里屋休息了。温小婉给小姨父倒了点儿热水。问:“小姨父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了?”
“这话说的,咱们是亲戚,就要多走动走动。”王为民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假的不能再假了。
“哦。”温小婉也不知道他肚子里卖的什么药,便坐在一旁。
王为民拿起了杯子准备喝一口,见被子上被磕掉了一个口子,唯恐伤到自己,赶紧放在桌子上。收敛了脸上的鄙夷又努力装出笑容来,道:“囡囡啊。你今年二十岁了吧?”
“二十一。”温小婉道。
“都二十一了,都是大姑娘了,你们温家当年在无锡也算是名门,唉。原本你十六岁的时候说了一门亲事,这不是你上学了吗?又没有缠足,对方就悔婚了,这件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的。”温小婉道,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时他父亲便希望她缠足,可是她的母亲晁家大姐坚决不同意,晁家大姐就是天足(不缠足),也不妨碍嫁人啊,还不是嫁给温秀才了吗?当然,晁家大姐和温秀才的婚事也是父母指腹为婚,温秀才家里一贫如洗没有别人嫁给他,而晁家大姐聪明能干后来温家才慢慢过起了好日子。想到命丧于火海之中的父母和两个小弟,温小婉心中不由得酸楚起来。
王为民道:“这不是吗,我这两天遇到了无锡老家来的老乡,他们跟我说起来,说与你订婚的赵氏人家现在后悔了,又想要娶你了。”
“啊?”温小婉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