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大祭司则是在注意到他的反应后,才也望向这边。
待两人转过身,桑褚玉放缓脚步。
“原来是——”她看着巫召野,眼神黯淡些许,“抱歉,我认错人了。”
她的神情变化不大,细微处的失落和勉强却分外迫真。
不过因她出现得突然,巫召野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
想到身旁还有别人,他又及时住了声。
“来送东西。”桑褚玉应道,看向他身旁那人。
幽荧族的大祭司。
在他们来无上派之前,她就听说过幽荧一族。
传闻居住在天显境南部的盘郁山川中。
那处多岚雾瘴气,幽荧族人擅巫祝,多出蛊修,剑术也不错——几年前的剑门大比就设在太衍剑派,她见过几个幽荧族的蛊修。
使的剑法与太衍甚而是天显境其他任何剑派的剑法都不同。
当时听说幽荧族的大祭司也去了无上派,同门还在她面前戏言,说是族里的大祭司都跑了,那幽荧一族岂不得乱成一锅粥?
乱没乱成一锅粥她不知道,但这位大祭司自从入住无上派,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二三十年来都没露过面。
算起来,这还是她头回看见他。
仅瞧从那半边面具中漏出的一双眼,他和他儿子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巫召野生得一双桃花目,总透出些疏放神气,为人也机警有锋。他父亲却全然不似他那般锋芒毕露,眼睛要狭长些,眼神也内敛许多,不见笑。
不过她更好奇他为什么要戴面具。
怕脸吹着风吗?
还是单纯恐于与人交流,不想叫人看见脸?
扫过一眼后,她收回视线。
经过刚才的“错认”,虐心值她已经拿到手了,再多留也没意思。
但正要说走,就听见巫召野道:“以前不见你常往这儿跑,这段时日倒是来得勤。”
桑褚玉懒得想借口,敷衍道:“要送东西。”
“哦,送东西。”巫召野哼一声,“你要送的东西还真不少,现下你们剑派也负责起邮驿行当了?”
对于她突然往这儿跑得勤的事,他心中隐有答案——多半是冲着温鹤岭来的。
但许是因为视她如敌手,在分出高低、争出胜负前,他再容不下旁人横插进这抗衡中。
故此,他又竭力说服着自己驳倒这一可能性。
桑褚玉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要真是邮驿行当,还得给钱。”
巫召野笑了两声。随他身躯微颤,那些银饰也碰撞出清脆声响。
这时一旁的大祭司忽道:“桑姑娘。”
他嗓音清润,却又有些乏力。
桑褚玉微怔。
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大祭司在喊她。
他怎知道她的名姓?
大祭司道:“先前的驭蛊铃,多谢桑姑娘。”
桑褚玉:“原是你的东西。”
上月无上派托人送来一幅图纸,说是请她帮忙炼铸一枚铃铛。
她看着那铃铛不错,就顺手炼了枚。
这天底下铸器师多,却习惯用凡火灵力炼器。
她则不然,用的是本命妖火。
虽不知道她铸的灵器比之其他铸器师如何,不过自打她来了,太衍和无上两派就时常找她炼灵器。
但师尊不让她炼铸太多,便是外界有求,也得师尊过目在先,再由她自己来斟酌打不打。
大祭司应是:“不想桑姑娘还记得,那枚驭蛊铃打得很好,一直未有时机当面言谢。”
“没事。”桑褚玉道。
言不言谢都在其次,反正他给钱大方。
光是那一枚铃铛,她就拿到了十枚上品灵石,抵她小半年的报酬了。
完全是笔大买卖。
大祭司又问:“不知最近可有时间?”
“怎么了?”
“另有两样灵器,想请桑姑娘炼铸。”
看着面前的“大客户”,桑褚玉有些心动。
但不等她开口,巫召野便问:“什么灵器?”
大祭司的神情被面具遮掩,声音却温和平静:“不日要在无上派驱邪,需一戈一盾。”
“这些东西在山下都买得到。”桑褚玉顿了顿,“无上派的武器阁里肯定也有。”
“未得妖火冶炼,皆为凡品。”大祭司简言。
巫召野眼神一移,看向桑褚玉,忽说了句:“就是寻常驱邪罢了,从器阁拿些不就行了?哪需要重新炼制。”
寻常驱邪?
分明是要帮温鹤岭疗伤,竟还瞒她。
桑褚玉也没多问,只说:“要在器阁拿东西,还是重新炼铸,都是你们门派的事,由你们自个儿定夺去吧。不过若是想找我炼器,得先问过师尊。她开口了,我才会炼制。”
大祭司却说:“冼仙长闭关未出。”
桑褚玉眼眸微动。
师尊闭关的事只告诉了几个人,他从哪儿知道的?
“要先问过师尊。”她又重复一遍,再不多说,转身便走。
见她走远,巫召野睨向大祭司:“若要承接鬼咒,还是制人偶更好。温师兄他——”
他话说一半,突然住声了。
大祭司:“如何?”
巫召野却没说出话,脸色愈发古怪。
他陡然想起方才桑褚玉唤的那一声“温仙友”,又思及昨日她说的那怪话。
所以她难不成,是将他……错认成了温鹤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