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2 / 2)

于是她问:“温仙友,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袖下手紧了两分,温鹤岭却未看她。

他虽落落寡合,可到底出身世家,平日惯常规行矩止。

眼下这般漠视旁人,已算失了礼节。

“无需桑姑娘操心。”他道。

桑褚玉垂下眼帘:“我仅是问问。”

她当真只是随口一问,不过温鹤岭概有误解,抿唇不语。

他的状态并不算好。

最近时常出现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情况。

最有效也最拙劣的法子,就是靠她对他的态度分辨。

可即使这样,也仍然时有恍惚。哪怕仅是感受到她的气息,身体便不受控地微微颤栗着。

衡云子将他俩的反应尽收眼底,神情间划过丝不悦。

他是见过桑褚玉如何在禁地生活的,跟禁地里蛮生蛮长的树一样,枝条肆意,从不受束缚。

他顿住擦拭面颊血点的手,睨过视线看了眼温鹤岭:“衔季,哪条宗规教你如此待人?”

身为师长,他几乎从不干涉他们的言行。

故此温鹤岭僵怔了会儿,才道:“弟子有错。”

衡云子又看向桑褚玉。

却见她眼神凝滞,人看着还在这儿,心思不知已飞到何处去了。

他没来由想起以前在森林禁地。

禁地广阔,有一处无垠湖泊。

有一阵她砍了木头,自个儿做了条船。也不与那些猴儿豹子四处闲逛了,整日就躺在船上,只顾盯着天看。

看累了便阖眼睡一觉,任由施了术法的船四处飘。

湖边的芦苇被她折来插在船尾,充当一面起不了用处的假帆。

他有时去禁地清理邪祟,望见那船尾摇摇晃晃的芦苇,一时兴起,便掐诀使船靠岸,也好载他一程。

两人挤在狭窄的木船里,太阳明晃晃的,不晒。

他自然要问:“往何处飘?”

她不睁眼,像是呼吸般自然而然地送出应答:“不知道。”

他又问:“到什么时辰?”

“船没翻就行。”她的声音仍是倦倦的,仿佛随时都会睡过去。

两三回后,他渐渐明白:船与她,同密林里的花木并无区别,没有该去何处,又必须做何事的道理。

而非现下这般。

衡云子面容间的不快越发明显,连带着看温鹤岭也不痛快起来。

不过转瞬,他的注意力就到了别处。

他看向已慢慢腾腾挪到门口的桑褚玉,道:“褚玉,要走?”

桑褚玉停下:“雪水需及时处理。”

方才趁他不注意,她掀盖瞟了眼罐子里头的东西。

还好。

不是什么恶妖凶兽的血。

这雪水刚好可以拿来处理磨好的兽牙。

衡云子:“那明日再去找你。”

他应知道巫盏这几日要去太衍剑派的事,那多半就是趁这时机去找他的了。

想到这儿,桑褚玉抛下一句:“随你。”

便转身走了。

身旁的气息渐散,温鹤岭紧绷的身体也松缓些许。

他略微移过一点视线,落在墙边的瓷瓶上。

那瓷瓶足有半人高,插了几根细瘦的竹枝。

瓷瓶上面映出一点小小的模糊人影,眼见那点影子消失,他才又缓慢移回眼神。

却恰好撞上衡云子的视线——他正望着他,眼底的情绪捉摸不透。

心微往下一沉,温鹤岭下意识唤了声:“师尊。”

“嗯。”

衡云子脸上的血还没弄干净,反倒被布帕擦拭成淡淡的一片红。

他将帕子丢进盆里,清澈的水渐被染红。

“心不在焉的,在看什么?”

温鹤岭面容如常道:“师尊瓶中插的几枝紫竹,是药园东侧竹林所折?”

“回来时顺手折了两枝——好看?”

温鹤岭向来喜竹,由衷道:“虽值岁寒,松瘦凌霜,风不摇傲骨。”

话音刚落,便有道劲风破空而过,径直打在那半人高的瓷瓶上。

只听得刺耳声响,瓷瓶炸碎开。清水四溅,那几根紫竹横七竖八地躺在乱糟糟的碎片里,更有一根从中折断。

有几滴冷水溅洒在脸上,刺得温鹤岭微怔。

衡云子慢悠悠地收回手。

“现下呢?”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