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寥寥几道人影策马狂奔朝着陇西城北门方向而去。
哒哒哒……
马蹄疾弛如鱼贯长龙般进了北门。
落日余晖映射下的斑斑石墙之下,再次掀起一阵尘嚣。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郭业率众出城十八骑,能够全身而退归来者却仅剩五六人矣。
战场,能让英雄华丽登场,睥睨世间,但也能让勇士华丽谢幕,长眠于地下……
进了北门之后,郭业放缓了速度,对着程二牛喊道:“二牛,带着兄弟们去醉仙楼痛痛快快喝一场,记住,倒满十八碗酒,一杯都不能落下。”
说到这儿,不仅郭业,就连同行的其他几人都面带悲戚,听出了郭小哥弦外之音。
十八碗酒,一杯都不能落下。
郭业是想让死去的其他十来号弟兄都能喝上一口酒,因为这是郭小哥答应过他们的。
现在的程二牛早已没有了刚才手刃孟老贵之时的凶戾之气,也没有了在归返途中尽情策马狂奔时的粗犷豪放,对天当歌。
听着郭业简单的一句嘱托,心中顿时呛然,眼泪花儿差点都快夺眶而出。
这十几个斥候探马都是他程二牛亲自挑选的,这几日的同生共死,焉能没有感情?
猛吸几口气之后,程二牛声音有了些嘶哑,低声说了声“晓得”之后,对着其他几人喊道:“弟兄们,走,咱们喝酒去!”
随即缰绳一抖落,再次领着满脸疲累,几乎身上都带着轻伤的几人调转马头,朝着醉仙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继而,郭业夹紧马鞍手提虎头湛金枪,高喝一声“驾”,火速赶往了东门方向。
一路之上,因为贼寇攻城,气氛紧张的关系,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更别提出来做买卖的小商贩了,致使街头萧索,毫无阻滞。
郭业心随所欲,胯下马儿不停歇,不消一会儿就赶到了东门城楼之下。
此时再见着东门,他却发现东门已然中开,从外头不断涌进来持刀佩剑,肩挎弓矢的人流。
乍见之下,猛然大骇,难道东门还是被贼寇攻破了?
不过仔细一瞅,心中立马释然,因为涌进来的都是些身穿衙门公服的衙役捕快,还有城南的泼皮混混。
朱胖子,孙明延,庞飞虎,牢头邵啸,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夹杂在涌来的人流之中,满脸的兴奋之色。
就连平日里自诩圣人门下,不动刀枪的马元举,此时手提着一把三尺青峰,满脸血迹地冲在了最前面,哈哈狂笑之余朝他奔来。
对于马元举这另类的样子,郭业心中骤然浮现四个字——儒门狂生。
看着这些人的架势,难道他们刚才竟然变防守为主动,大开城门出城杀敌去了?
马元举跑至郭业跟前,立马对着郭业释疑笑道:“痛快,痛快啊,今天马某总算明白为何古人会说,披靡沙场方显英雄本色了。郭兄弟,真是快哉啊!”
当即,马元举不顾郭业的满脸惊疑,滔滔不绝地跟他说起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郭业等人杀到贼寇后方大营,取了孟老贵的首级之后,大当家已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就传到了前方还在攻城的贼寇队伍之中,霎时,
前方贼寇大军闻听此噩耗之后,如天崩地裂,惶惶不可终日。此番效应之下,本应高涨的士气如决堤泄洪,凌厉的攻势眨眼间冰消融解,还未攻下东门便自己乱成了一锅粥。
即便军师关鸠鸠如何弹压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数百贼寇纷纷擅自主张地往后撤退。
大当家都没了,主心骨都断了,还攻个屁的城啊,赶紧先保住小命后撤才是正经事儿。
见此状况下,马元举这个临时坐镇的指挥官竟然书生意气了一把,心想肯定是郭业在后方取得了大胜,这才导致贼寇内乱而往后撤退。
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因而,马元举借来一把三尺青峰,卷起衣角,率先带着若干人杀向了城外,紧接着,庞飞虎,孙明延,邵啸,就连胆小如鼠只懂得偷奸耍滑的朱胖子都响应义举,纷纷带着手下之人冲下了城楼,杀向了城外。
贼寇大军士气大泄,如同惊弓之鸟的溃军,怎还有再战之力?
听闻城中几百人杀出,自然跑得更加仓皇狼狈,别说丢盔弃甲,就连伤重之人都被他们一一撇了下来。
马元举这边则是不同,士气如虹,一路追击,杀得正是兴头大起之时,敢负隅顽抗之敌根本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毋庸置疑,胜负早已天注定。
听完马元举这传奇般的概述,郭业对他另眼相看起来,这哪里是书生意气啊,这简直就是审时度势,能够在战争中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然后趁机翻盘取得大捷。
郭业有理由相信,马元举这厮若是在军中锻炼些许时日,凭他的本事定是一名了不得的猛将,不,是儒将。
现在郭业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