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繁星闪烁,夜里更深露重,郭业出来卫国公府,冒着寒风游走在城中,很快便返回了太平坊的侯府。
此时侯府已经大门紧闭,下人们八成已是早早睡下。
郭业敲开侯府大门,本不想太过惊动下人,早些回房睡觉。
却见门房仆役将他拦住,低声禀道:“侯爷,虞世南老大人晚饭过后就过府来了,一直在书房等您,到现在还不肯走,说是非要见到你不可。”
郭业错愕之下立马飞奔书房,路上暗暗嘀咕,都这个点儿了还不回去,虞世南难不成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要见我?
一到书房门口,他也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正见着虞世南蹲坐在炭炉旁边烤着火取暖。
见着郭业突兀闯进,虞世南也被惊得站了起来,脱口第一句话便是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郭业奇道:“老大人这话问得蹊跷,这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了。倒是老大人您,怎么大半夜还在我家里干耗着?”
“不是,”虞世南连连摇头,纠正道,“老夫不是那个意思,老夫是问你,你怎么从扬州回长安了?难道你不知道未经奉诏,各州府刺史不得擅自回京吗?若是被那些御史言官们知道此事,明日早朝非狠狠参你一本不可。”
“呃……”
顿时,郭业的脸上也现出了几分尴尬之色,心中大呼后悔,妈蛋,我怎么大意到这种程度?怎么将这么一个忌讳都抛诸脑后了?
各州刺史,各府折冲都尉,未经奉诏,不得擅自进京。
这是大唐立国之初,就定下来的章程。这不仅是对地方封疆大吏的硬性规定,这也是皇帝对各地官员的一种堤防戒备。
唉,竟然如此大意,真是糊涂啊!
郭业猛地拍了一下额头,又不能将鱼暖暖传信之事说出来,不然的话肯定更会惹来虞世南的一番唾骂。毕竟因私废公,因为一个女人之事而犯下这般大糊涂,在虞世南眼中肯定是更加不应该的。
虞世南见着郭业一时没有答复,继而问道:“莫不是你在扬州也收到了李纲要致仕的风声儿?然后冒然返回长安,为的就是想补礼部尚书这个缺?郭业啊郭业,你说你怎么就不那么让人省心呢,这才去了扬州多久啊?你是不是觉着自己在扬州干了几件漂亮事儿,就按捺不住寂寞,想要挪窝了?唉……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急,太急了,急功近利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哇!”
冤啊,真尼玛冤枉!
郭业欲哭无泪,显然虞世南误会自己了,这老头以为自己私自奔回长安,是为了拿下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而提前走动的。
随即,郭业不再沉默,赶紧解释道:“老大人误会了,小子此次回京并非为了补礼部尚书这个缺啊。小子自己有自知之明,虽有鸿鹄之志,却奈何资历浅薄,这是最为人所诟病的地方。而且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我懂。明知不可为,小子怎么可能还脑子一热就往前冲,还别人争破头去抢这个位置呢?”
听着郭业这般说来,虞世南的脸色稍稍变缓,微微点头对郭业的这番说词深以为然,嘟囔了一声:“你知道就好。那你冒然返回长安作甚?”
郭业只得撒了个谎,道:“前些日子,卫国公李靖不是与秦琼、程知节、李茂功等前辈班师回朝了吗?老大人应该还记得,小子当年曾率军深入吐蕃腹地,连夺吐蕃几座城池,最后被困在格尔木城之事吧?”
虞世南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郭业继续道:“当初小子与这几位前辈因为格尔木城保卫战之事曾有过交集,特别是李靖老将军对小子更是有过援手之德,而且因为小子当年撰写过一本兵书,名曰《纪效新书》,颇得李卫公之喜爱。所以李老将军回到长安之后,便派人传口信,说起了想见我一面的意思。这不,名声赫赫的大唐军神相召,小子脑子一热就不顾后果地飞奔回长安来了。”
一个小小的善意谎言,直接将护送鱼暖暖回扶馀国、李靖借用特种部队之事,给搪塞了过去。
虞世南对于郭业这个说法也没有质疑,相反脸上起了几分异样之色,微微皱眉,琢磨道:“李靖此人虽名扬天下,乃我大唐军中第一人,却一直但是独善其身,从来不拉帮结派,所以颇得陛下信任与重用。
而秦琼、程知节、李茂功几人当年都是出身瓦岗寨,与长孙无忌等人都属天策府旧臣一系。但是据老夫所知,他们暗中又自成一个小团体,身后有着山东豪强士绅的影子存在。与长孙无忌等关陇世族一直都是貌合神离,迟早都有分崩离析的一天。郭小子,你能与他们都有交集,而且都能与他们结好,这很是不易。也许有一天,在某个关键的时候,他们能帮到你,也能帮到我们士林清流系的这些人。毕竟军方的力量,一直都是急需示好与拉拢的。”
郭业嗯了一声,对于虞世南面面俱到而又尖锐的分析,他深感赞同,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宦海浮沉几朝老臣的眼光就是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