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个有印的符节,生效了。
张冲将这个符节再次丢给武库长时,明显看到此人舒了一口气,然后这武库长再没多话,忙让人去边上集合匠人,依令行事。
集合匠人的武库吏没得库长的具体吩咐,所以自作主张就各色都抽调了。反正就是押运个甲械,有把子力气的都行。
所以,竹篾匠、泥瓦匠、刀匠、甲匠、拉针将、木匠,统统被归拢到一起,来武库帮张冲的人一并装运甲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看到这些人还在继续搬,武库长有点焦躁了。
他挪动着踱到张冲这边,嗫嚅道:
“谒者,这到底是要多少甲仗啊,这不能再搬了,没~没车了。后面多累着弟兄们啊!”
他身后的武库吏们见到自家库长这么怯弱,都赧然以愧。但他们很快就缺然以慄,因为他们见到对面马上之人,已经抽出刀,架在了武库长的脖子上。
这会,武库长不抖了,对面刀拿得稳,他要是再抖,自己脖子上都得拉出血口子。他讪讪一笑,道:
“这位谒者,这是咋滴?咋动起刀的。放下,赶紧放下。”
说着他的手,就要抬起将脖子上的刀推开,可这刀就是稳稳的立在脖子上,这下这武库长生气了,刚要训斥,就见张冲手里的刀,一退一展,然后这武库长的头就被砍掉了。
这下子武库吏们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没人敢反抗,因为他们已经被这些骑卒给围住了。
张冲甩了一下刀上的血渍,只说了一句:
“互相给边上人绑了,眼睛也蒙起来,然后开始转圈。谁敢停下来,谁就是死。”
武库吏们一阵骚动,其中有个胆大的小声问道:
“这位魁,咱们也没有布没绳的,也绑不了啊。”
他边上的正好是奚慎,他哈哈一笑,就挥过去一刀,直接把他的衣袴给撕了。然后奚慎指着地上的布絮,笑道:
“这不就有了吗。”
最后,这些武库吏们终究是被扒成了光猪,缚着手,蒙着眼,开始在那转圈。直到车轮的粼粼声止,他们才晕倒在地上,长呼一口气。
终究是保住了一命,终究是武库长抗下了所有。
就在他们伸手要摘下眼罩时,一个咳嗽声响起,所有人都僵硬在那了,直到很久很久,他们还是没人敢摘下那眼罩。
后面,时间还够,张冲就又去户曹,掠走了今年要上计的钱,具体有多少,他们也没数,反正金银铜满满当当装了六十箱。
然后张冲还起了粮库,任附近里舍的黔首们随意搬,这些东西他都带不走。
最后,在晨曦微露中,张冲带着三百辆大车,六百多匠人,打着东平陵的旗号,沿着直道施施然的就回泰山了。
因为有济南相的官印在,这一路张冲还不断调发沿路的牛马大车辎重民夫,直把这当成了一次行军拉练。
而这一路也不是没人怀疑过张冲的,有些心细的乡吏,见到那深深的车辙,就知道这里面装的东西必然是金子。
但正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皆默不作声,只当是上面自有安排。但等张冲带队走到土鼓县东的一处丘时,到底遇到了不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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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人堆中,荀或缓缓悠悠地醒来了,他用力扒开了身上伏着的死尸,赶紧呼吸着空气。
稍微缓了会,荀或艰难得爬了起来,他现在是浑身都疼,仿佛那三匹马撞得不是城门,而是自己。
他看了一下身边,又努力回忆着,但只觉得头疼欲裂。没奈何,只能晃荡着出了城门洞,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射进来,让他出现了短时间的眩晕。
好半会,他才恢复了视力,而这一看,就把他给怔住了。
只见此刻的东大街死尸遍地,旗帜、兵刃随处可见。而街两边的民舍,不时传来哭喊声,能时不时见到乱兵和盗贼进进出出。远处,在曹寺方向,还能看到鸟鸟黑烟,他心中一紧,挂念在楼中读书的父亲。
荀或看到一伙穿着伏氏部曲号衣的兵丁正从城南开过来,他赶忙上前,正要作揖,就见到这队兵为首者正是他为父亲延请的幕僚,北海王修。
王修看到荀或此刻的行止,也大吃一惊,继而默然。
当荀或问这是发生了什么,王修半天也不回复,只是对荀或深深做了一揖,哀叹:
“荀君,请节哀!”
之后荀或就木了,整个天地都开始晃动,他看到王修又说了很多,但荀或怎么都听不清,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从现在起,他荀或,没爹了。
然后啪的一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