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元年,共和元年,二月,邺城。
在崤函之间,关东关西世豪们厉兵秣马之时,泰山军也在积蓄力量,深固根本。
其中这一日,就是泰山军固本的最重要一环,取士。
二月的邺城,春依旧带着些冬的寒冷,但依旧盖不住邺城百姓的火热。
就在刚刚,由渠帅亲自堂选的吏士,骑着高头大马穿过中阳门出了城。
听一些有消息的道,这些人都是渠帅将要派往各根据地的官吏,这一去就是过去的百里侯啊。
邺城百姓们如何见识过这种数百名百里侯齐聚的场景,憧憬、羡慕、欢呼不一而是。
也不怪邺城老百姓见识少,而是即便天子脚下的京都百姓也是不可能见过这样的盛景的。
那些从各地选来的孝廉都是齐聚在宫里为郎,哪会有这种耀街的场景。
张冲之所以让选士们出街,是因为他选拔官吏和汉室有着巨大的不同。汉室的孝廉是从各地太守那里选出的,其人员基本都是各地的豪强子弟。
但张冲是怎么选的呢?
他依靠的是学舍和堂试的结合,其人员来自五湖四海各个阶层。
这是张冲想出来的一种有别于汉室察举制的取士方式。现在还非常简陋和粗糙,只是邺城附近的和各地送选上来的识文断字的,然后被张冲堂上选了一波。
但后面按照张冲的规划,以后每地都需要建立县学、郡学、太学三级学堂制度。然后每一轮学满,都需要考试才能进入后一级考试,等各地考入太学的学子在太学学满后,就要开始进行殿试,由张冲统一选拔出能为他治理地方的官吏。
张冲明白,一个政权要想长久不变色,其选士的来源就必须贯彻到得利阶层。汉室的底色是豪强联合,那选士自然就是以察举制为主的。
但泰山军日后是要建立一个黔首的政权,是一个劳动者的政权,那就需要从这些人中取士。
但尴尬的是,现在这些人在文化层面是选不到人才的。那张冲就只能选择学堂培养这一条线。
也就是各农场、里社统一将适龄的童子送入各地学舍,然后接受童子开蒙,然后学成满后,就开始考试进入下一轮。
当然到现在,泰山军还做不到这个程度。这一制度需要足够的教师人员和财政支持。
所以今天这一波百里侯也算是尝到了泰山军政策的红利,这些只上了四年不到的学子,只是经过一轮就能外放做令了。
孙乾是这百人中的一员。
得益于张冲的远见卓识,他在泰山军立军没多久就将泰山军的子弟和遗孤统一整合到了郎子营,统一开蒙学习。
孙乾作为当年老亭长孙逊的遗孙,就是郎子营中的佼佼者。
经历过四年多的学习,从近千人的同学中,这百余人脱颖而出。这些人不仅识文断字,还掌握着一定程度的数学,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父辈皆是黔首、山寮,他们也知道泰山军的宗旨,自然会不忘初心。
这里面当然会有人在日后腐化,但现在,所有人都意气风发,内心都有着强烈的使命感。
此时此刻,端坐在战马上的百名县令,怀揣着渠帅授予印书和信任,浩浩荡荡的沿着中阳门出城,然后去往各根据地。
邺城的百姓们夹道看着这一盛景,而本该在幕府坐镇的张冲,也带着一波幕僚和幕府参赞在中阳门上看着这些人。
孙乾作为此期榜首,自然走在人群的最前,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面代表渠帅的华盖列在了中阳门上,再仔细一看华盖下站立的,不就是渠帅张冲吗?
此时上下已定,即便张冲是自己的世叔,孙乾还是第一时间就下了马,然后对中阳门上的张冲弯腰下拜。
孙乾的反应直接带动了一片,这些来自郎子营的选士们,纷纷下马,对中阳门大拜。
没有人有一丝的不烦,各个脸上都是崇敬和慕濡。因为此时站在中阳门上的那位,不仅是一军之首,更是抚养他们长成,宛如父亲的角色。
可以这么说,对他们而言,张冲是真正意义上的君父。
见下面拜了一片,门楼上,何夔对正沉思的张冲对道:
“渠帅,下面的选士们等你说几句呢。”
张冲点了点头,然后跨步走了几步,上了前,望着下面这些熟悉的脸庞,知道这些人去了各地要面对的各种艰难险阻,千言万语终汇成了一句:
“努力!”
虽是一人发声,但却荡气回肠。
底下的选士们先是一静,然后众人激动回道:
“努力!”
短短两个字,是张冲对他们期盼和担忧,而下面众人的回应却是粉骨碎身的承诺。
这份情感难能珍贵,也许只有前期从郎子营走出来的这些选士,可能与张冲会有这份情感的羁绊。
但无论如何,即便张冲再担忧,这些人到底还是要走出他的遮护,走向更广阔的舞台。
望着选士们离去的背影,张冲沉默良久,转而对何夔道:
“叔龙,你看这批选士如何?”
何夔恭敬道:
“论能力可有不如,但他们家世清白,忠诚可爱,必能善抚百姓,不使渠帅失望。”
张冲听到这话,笑到:
“说来,还真的有些舍不得的。刚刚下面当头的那个榜首孙乾,你可知道是何人?”
何夔点头,道:
“听说过,说是渠帅当年老亭长之孙。”
张冲想到了孙头,有点恍惚,然后道:
“是啊,就是故人之孙。当年不是他的祖父救了我,我可能那一晚就死了。”
何夔恭敬道:
“渠帅天命所归,自有上天庇佑,逢凶化吉。”
何夔带头说了这话,其他如董昭、高升、单鸣等,皆跟着奉承了起来。而如其他度满、诸葛珪、蔡邕的,不好意思说这么肉麻,但也还是跟着一起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