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带着突骑在宽阔的御道上一路突破。
因为朱儁彻底回防北宫的原因,外城汉军实际上处在浑噩无主的麻木状态,城内各军都像是失去了脑子一样,做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军事动作。
等一些还能坚守阵地的营头也被马超带人给击溃后,东城各面实际上已经处在瓦解之中,到处都是混乱和恐慌。
在路上,马超看到一个身材肥胖的紫袍汉子正被一群民夫扛着肩舆向西奔逃,他一箭就中了肥胖汉子的心窝中,而剩下的舆夫见自家主人中箭落地也没有上来搀扶,而是置舆在这,一哄而散。
那肥胖汉子还没死,艰难的举起手就对马超要说什么,而马超只是问了一句:
“北宫是往这方向走吗?”
那肥胖汉子没听清马超的话,还要嗫嚅,就被不耐烦的马超一刀割掉了首级。
随手杀了某个不知名的大人物后,马超稍感烦躁,他大声对在场的突骑们问道:
“你们当中谁来过京都,直到北宫怎么走的吗?”
在场人不是青州人就是河北人,要不压根就是关外的,哪来过赫赫京都?
所以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说不出个话来,倒是有个年轻的军吏机灵,说道:
“北宫北宫,那必然是在北面,咱们往城北最高的地方跑,北面那处必是北宫。”
有时候答案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马超为自己刚刚着急上火脸红,但很快就无所谓了。
他们一行人直奔城中宫殿楼宇,果真见到一大群友军正在那里集合对宫门进攻。
马超在人群里面看到了郭默的身影,估摸从他手里抢军功怕是不容易,于是果断对突骑们下令:
“跟我走,咱们换个门。”
于是一行人绕着墙跟,向着北宫南面的朱雀门奔去。
马蹄声撕裂黑夜,真真是踏遍天街公卿骨。
……
此时北宫内,崇德殿已经成了新的指挥中心。
朱儁在这里陪着天子居北宫中,调度四门,尤其是东明门的战事。
在那里,敌军已经和朱儁的江淮兵杀在了一起,靠着高大的城门和完善的防御,江淮兵那边已经数次击溃了敌军的攻击。
现在对面暂停了进攻,应该是在调度城外的攻城器械入城。
也是趁着这个空,朱儁得空看了一下天子,却发现天子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陛阶上,看着殿外。
在那里,一抹红彤彤的朝阳正从东方升起,驱散着这一夜的黑暗。
但当黑暗逐渐退散的时候,朱儁也看清了那满目狼藉的台陛。
各种被丢弃的皇家器物就这样随意的堆积在地上,本该扈从在天子身边的那些执金吾、仪仗也消失大半,甚至天子的步辇都歪在地上,无人在乎。
只有少数几个小黄门依旧执着鞭子守在刘辩身边,他们需要在天子行道时负责甩鞭。
天子坐台陛,没有朝见,也没有卤簿,更没有奏乐。
朱儁的脑海里,陡然就想到一句话:
“此诚亡国之相。”
随后他就自嘲: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个?”
敛着心神,他就就让牙兵们搬着他的胡床到刘辩面前。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天子对一个小黄门道:
“去敲钟吧,让南宫的诸位公卿退到北宫吧,南宫守不住的。”
小黄门谨命,然后带着几个羽林吏士就去殿外钟楼,那里是负责召集在京公卿入朝的金钟所在。
很快,悠扬的钟声很快就传遍了北宫,传到了南宫,也传遍了全城。
不少依旧在抵抗的汉军吏士或者刚直公卿听到这熟悉的钟声,纷纷向着北宫靠拢。
但大多数人并不在乎这落幕的钟声,或向泰山军摇尾乞怜,或携家鼠窜。
不多时,一大群青紫之绶带着部曲从复道顺利回军北宫。
为首者一老者,背都佝偻了,但依旧走在最前,他就是大宗正刘虞。
在他身后还有其他几位公卿,一人是洛阳令周异,一人是卫尉唐瑁,也是殉死的唐妃的父亲。
至于其他诸多公卿们,自围城后就没有在南宫办公,更不用说在危难之时守在南宫了。
当刘虞等人快步走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德阳殿丹墀,心里难受。
原来那蓬勃欲出的朝阳,已不是大汉了,反而那逐渐消失的黑暗却颇有汉室此时的意思。
当刘虞和洛阳令周异、卫尉唐瑁走来后,向着丹墀上踞坐的天子恭敬伏跪。
刘虞今年已有六十了,白须如银,飘在胸前,而其他如周异、唐瑁等也皆是苍头白发,都不再年轻。
刘辩看着下面的三位老臣,和后面数百名带着伤的执金吾,不觉落下泪来。
汉室之衰,才见公卿之心。
他将眼角的眼泪抹掉,今日已经流了太多的泪了,但也好,今日以后也不用再伤心难过了。
刘辩怜惜的看着刘虞等人,温和笑道:
“南宫的人都撤回来了吗?”
刘虞面色严肃,但声音带着哽咽:
“陛下,愿意随老臣的都已经在这里了。”
刘虞的话,众人皆明白。
刘虞也不是什么春伤悲秋的,继续道:
“臣从复道入宫时,已经将复道堵住。”
随后,他转头对一边的朱儁问道:
“不知道朱帅现在有何方略?”
朱儁摇了摇头,只是对卫尉唐瑁问道:
“你们过来的时候,南宫现在是什么动静?”
此时的唐瑁并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殉死,他一脸愁容的回道朱儁:
“南宫本来兵力就单薄,后面听得贼军入城后,有不少执金吾奔出宫溃散了。但因为贼军离南宫还较远,所以我等过来的时候,南宫还未有贼军出现。”
朱儁问了句:
“那些住在南宫附近的公卿是怎么回事?没听到钟鼓吗?为何不来?”
唐瑁痛心疾首:
“人心早就乱了。围城的时候,那些公卿就已经不来南宫当值了,更别说现在了。我带着执金吾巡视南宫的时候,看到不少人的车架向着南面奔逃了,所以现在能来的都已经在这了。”
说到这里唐瑁也有点悲戚,他的女儿是刘辩的妃子,说是妃子其实和皇后无疑,所以面对汉室的落寞,他的疼痛感是最深的。
而这会洛阳令周异则恨恨怒斥:
“彼辈世受汉禄,不料危难时却这般丑态,可耻。”
周异是庐江周氏公族出身,算是公卿里面非常刚正不阿的一类的。他们这家与袁氏的关系非常深,当年周氏发迹就是袁家老祖征辟的,所以算是袁氏的外围势力。
本来甲子血殿中,周异这些周氏族人都是要被坐连的,但因为这人刚正才被何进留了一命。
之前还骂着,下一刻周异也忍不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