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当下,贞观勋臣已经逐渐凋零,更何况是高祖皇帝的元从功臣?大业末年,高祖李渊在隋朝皇宫掌禁卫军,唐俭便在其麾下任记室参军,其后更与太宗皇帝一起多次谏言高祖皇帝起兵,这是何等资历?
李道立、李德懋、李孝协匆匆离去,唐俭握着房俊的手,叹息道:“多谢二郎解围,否则还不知闹到何等地步,只可惜老夫年来体衰不复当年武勇,否则何以任凭此等小辈蹬鼻子上脸?”
李恽很是不好意思,施礼赔罪:“都是吾等年幼不知轻重,差点闹得不可开交,还望莒国公恕罪。”
以唐俭的资历,就算李承乾在此也得礼让三分,何况他们?
唐俭摆摆手:“这就是来找麻烦的,与殿下何干?反倒是殿下言辞锋锐当仁不让不坠太宗威风,老臣甚慰,呵呵。”
唐俭请房俊去往一侧的小屋子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热茶,面容严肃的提醒道:“宗室里头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否则不会当面调拨诸位亲王,你要做好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不能指望英国公那个滑头,只有你能担负起重任。”
房俊苦笑:“在下何德何能受您之期望?”
唐俭瞅了他一眼,淡然道:“在老夫面前就不必谦虚了,今时今日的关中,除了你还有谁能具备平定长安之能力?不要轻敌,只要那些人露出一丝半点不臣之意,马上以雷霆万钧之手段予以覆灭,绝对不能优柔寡断,否则必生大患。”
“在下却并不这么认为。”房俊摇摇头,低声道:“连多年不问军务的您都知道整个长安都在陛下掌控之下,任谁胆敢冒头必遭雷霆镇压,那些人又岂能自取灭亡?以我之见,他们现在不过是施战‘疲兵之术’而已,将气氛搞得很是紧张,动辄弄出一点动静,使得吾等精神紧绷、疲于奔命,实则在没有万全保障的情况之下他们根本不敢动手。”
唐俭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以你的功勋战绩也算是一代名将了,怎能连最起码的兵法谋略都不懂?就在你认为他们最不可能动手的时候,他们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房俊悚然一惊,点头受教:“是我自以为是了,多谢莒国公提醒,定不会掉以轻心。”
谋逆之事哪里有万全之时?左右不过是舍命一搏而已,最重要是出其不意,自己的确自以为是了。
外间有仆人入内禀报,说是河间郡王与韩王联袂而至,唐俭赶紧起身,托着老迈之躯出门迎接,房俊则在一旁搀扶着他,一同来到外间。
两人已经去往灵前敬了香,与唐俭相互见礼之后,韩王上前搀扶着唐俭另外一只手臂,扶着他入座,这才问道:“本王正沐浴更衣准备前来府上吊唁,蜀王登门言及高平王在此闹事,不知高平王何在?详情又是如何?莒国公放心,如若高平王理亏,本王定严惩不贷,给莒国公上上下下一个交代。”
唐俭摆摆手,叹气道:“算啦,不过是意气之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老夫这些年虽然执掌民部,但年岁太大、身体不好,时常卧床不起缠绵病榻,不知哪一日便一命归西呜呼哀哉,哪里还有人在意老夫当年的功勋?都说人走茶凉,官场常态罢了,脾气也不如当年了,顾忌太多,受了些气也只能咽在肚子里,毕竟还要为子孙前程考虑,不能如年轻时候那样快意恩仇咯。”
老爷子须发皆白、神情委顿,言谈举止之间一股英雄迟暮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一众驸马、宗室、乃至于唐家子弟无不默然以对、慨叹嗟叹。
少年时期的唐俭最是性格爽直、不循规矩,乃是大兴城最顶级的纨绔之一,所以才能与高祖皇帝成为莫逆之交,可以想象那个时候是何等的长歌纵马、快意恩仇。
然而时至今日,却是英雄迟暮,家里办着丧事还要被人欺上门来,却为了子孙前程不得不忍了又忍……
唐家子弟眼睛都红了,一个个跪在唐俭面前,唐嘉会抬着头红着眼,大声道:“家中子弟的前程固然重要,可唐家的颜面却也不容有失,若是被人踩断了脊梁,纵然官至极品也要成为天下笑柄!儿子这就带人去高平王府寻李道立要一个公道,请父亲允准!”
“吾等兄弟同去,请父亲允准!”
一众唐家子弟同仇敌忾、喊打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