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连连点头,觉得如此做法很是完美,那录驿虽然狭小只有南北两处大门,但围墙高耸、大门坚固,且处于高处,敌人来袭只能仰攻不能发挥全部战力,易守难攻。
既然论钦陵很有可能是佯攻,那就不能让守军倾巢而出与其接阵,以免双方产生误会不得不真刀真枪的打一仗,虽然那些奴隶一般的兵卒死活没人在意,但就算是牲口也有其价值,不能白白损失……
固守那录驿是最正确的做法,就算退一万步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以数千兵力固守城池又占据地利,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更何况在鄂拉山的背后还有暖泉驿的两千兵卒随时可以翻越山口前来增援……
“将军妙计,能定让论钦陵知难而退!”
幕僚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誉。
勒布杰很是自得的笑了一阵,可想起即将面对的是论钦陵,又忍不住有些心虚,叹气道:“这厮被誉为‘吐蕃第一名将’虽然有些名不副实,但真本事还是有的,若非噶尔家族如今已经成了赞普的眼中钉、肉中刺,谁又愿意与论钦陵对阵呢?”
在此之前,即便赞普都在不同场合承认将来赞悉若必将接替禄东赞吐蕃大论的官职,而论钦陵就是“兵马大元帅”,这两兄弟一相、一帅掌管吐蕃文武几成定局,没有人怀疑这两兄弟的才能。
可或许噶尔家族之所以被放逐至青海湖、几乎受到所有吐蕃贵族之排挤,也有这两兄弟太过闪耀之缘故?
文武大臣都被噶尔家族霸占了,别人怎么办?
团体因利益而生,但团体内部的利益永远无法平衡……
越是出类拔萃、越是大权在握,就越是遭人妒忌。
尤其是将青稞酒的贸易操之于手,这谁还能受得了?
所以即便谁都知道禄东赞之于吐蕃之功绩,可当噶尔家族的权势出现缝隙马上就有无数人一拥而上,终于将噶尔家族逐出逻些城放逐青海湖,而噶尔家族留下的权力空隙则被分食殆尽。
而现在,当初那个誉满吐蕃、逻些城中最为璀璨的将星沦落至一介部落酋首,甚至不得不与兵强马壮的吐蕃反目成仇,以虚弱之力量硬撼逻些城的那些贵人……
世事无常,很是悲哀。
……
那录驿的守军迅速集结,
吐蕃名义上一统,实则内部权力交织、倾轧严重,松赞干布以武力击败高原上各个部落以强横姿态号令群雄,却无余力将这些部落剪除覆灭。
国势强横之时这些部落固然乖巧柔顺、唯命是从,可一旦国力倾颓这些部落就会成为吐蕃内部分裂之源头,甚至无需汉人攻上高原,这些部落自己就能将如今偌大的吐蕃王朝弄得四分五裂……
吐蕃的有识之士都看得清这个隐患,但却无力更改现状,只能强行树立与大唐敌对之态势勉强将内部统合在一起,暂缓矛盾、一致对外。
所以这些跟随勒布杰前来换防的部队相当于私人部曲,由部落的钱粮供养,对勒布杰唯命是从。
勒布杰身穿革甲、浑身挂满各种金银象牙的装饰,五短身材坐在战马之上却因为粗壮的体型予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一柄镔铁长矛挂在德胜钩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不断有斥候将大非川的情况传递回来,勒布杰端坐马背之上立于大门之前,微微眯着眼睛,心底默默盘算已经将敌军之动向了然于心。
所有途经此处的商贾都已经被驱赶至驿站一脚,这些商贾胡汉杂处、唉声叹气,吐蕃是一个“商业蛮荒”,唯一对待商业的规矩就是不讲规矩,赞普规定的税率在地方上就是個屁,收税多少完全依从税官之心情,若非吐蕃物资极度匮乏导致各种货物价格腾贵、利润极大,谁也不愿往来吐蕃贸易。
可现在适逢打仗,按照吐蕃军队一贯的做派此战无论胜负都要进行摊派,什么衣物补偿钱、死伤抚恤钱、战马受惊钱、资助穷困钱……必然是名目繁多不一而足,这一趟行商亏本是肯定了,只求不要血本无归就好。
头顶的烈日逐渐西斜缓缓向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坠去,敌人也越来越近,整个那录驿内气氛慢慢紧张起来。
吐蕃人虽然骁勇善战悍不畏死,但如果能够不死谁又愿意去死呢?战争就意味着死亡,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幸存下来,不得不战的时候可以做到视死如归,可若是能够不战还是不战为好。
等到残阳悬挂在西边的山巅,天空中洒满金灿灿的余晖,一骑快马由远及近,眨眼间便来到勒布杰身前,马上骑士不待战马停稳便迫不及待的飞身下马,惯性使得落地之后踉跄几步,勉强维持平衡之后又赶紧跪在地上,大声道:“启禀将军,有暖泉驿的兵卒前来报讯,说是昨夜黎明时分驿站遭受论钦陵突袭,全军覆灭!”
所有人都震惊失色,勒布杰双眼瞪得好似铜铃一般:“怎么可能?”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广袤的大非川:“论钦陵突袭暖泉驿,那咱们对面的又是谁?”
没有人回答,也无需回答,如果暖泉当真遭受论钦陵突袭,那么面前正穿越大非川直抵那录驿的这支军队就是打着论钦陵的旗号而已。
说白了,尚未开战,勒布杰已经被耍了一回中了论钦陵“瞒天过海”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