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陶盘里加水,是为了防止铁炉传热,烫伤桌面,上面烧水的铜壶本来应该换成银壶或者铁壶,不过目前周至还没有找到,凉山地区的少数民族和雪区一样,他们更喜欢铜制品。
因为是晚上了,害怕大家喝茶睡不着,周至用联和乡特产的松子、核桃和苦荞一起,泡了一壶苦荞茶。
茶具用的是乡里柴窑烧造的粗瓷器,再过十几二十年,当乡下的小馒头窑因为污染都给治理完以后,大家才会重新审视这些瓷器,发觉它们的珍贵。
到了后世只有岛国还留有这样的手工窑口,东西卖的极贵,被冠以“侘寂”,“简素”,“要古”等名头备受追捧,卖到飞起。
其实在周至看来,现在摆在桌上的这些以紫土为胎,传统青釉黄釉为装饰,为了防止粘连而刻意留出底足没有施满全釉的粗瓷做法,才是真正继承于五代和两宋的“正统遗风”。
审美无处不在,起码在吉克阿紫的眼里,这些平日里看着也寻常的东西,经过一番挑选整治后摆放到这书房里,立刻就变得雅致了起来。
“很多人嫌弃厚胎粗瓷的杯子压手。”周至给大家添茶:“殊不知古代给客人饮酒饮茶的杯子里,有一款的名字就叫‘压手杯’,即便是到了明代薄胎瓷制作普及天下以后,压手杯一样没有被淘汰。”
“不过不再用来喝酒了,而是特意留为了茶杯,为什么?因为厚胎杯子传热慢,持握不怕烫手,且握在手里有质感,舒服。”
“我这套杯儿你们不能小看,这是乡里柴碳馒头窑里烧出来的,从头到尾全手工,面上的石灰釉是当地的陶果磨粉细筛调制的,配合紫土胎,颇有宋代哥窑器的特点,虽然没有金丝铁线,但是紫口铁足好歹具备了的,釉色也近似明代影青,至少在我看来,比岛国手工瓷器好太多了。”
“我只知道日色大叔那里,这种淡浅蓝色的瓷器比酱色和绿色的那些要贵一点,一个贵两毛还是五毛?”
“日色大叔说他可以烧出带开片儿的来,说得轻松得很,说是只需要把釉挂厚实一点就行,他小时候是学了七八年,挨了多少顿打后,才克服了这个瑕疵。”周至只是摇头:“我是不太相信的,才按照宣和制式的做法,跟他定做了一窑,要是真的烧得出来,那以后有得玩了。”
“我还以为你这屋子布置下来要花不少钱呢。”沙马日聪看来是比较懂行的:“我在首都进修的时候去看过家具展览,这种不上漆的,花纹颜色漂亮的实木家具,卖得可贵了。”
“这也是一种投资。”周至给大家科普道:“你们将来结婚啊,建议你们定制一套我屋里这种家具,要是全套青冈木、苹果木这种,以后会值不少钱的。”
“值钱不值钱的先不论,这样的家具的确很漂亮。”沙马日聪看着那两个碗柜摞出来的书架:“这东西好像乡下挺多的,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么漂亮呢?”
“因为这些东西都放在灶房里,本来就黑咕隆咚,外加烟熏火燎,本色都看不见了。”周至说起来都忍不住笑:“那自然是看不出来。”
“但是只要是硬木家具,将来肯定会升值,而本土的硬木里,青冈木是绝对的佼佼者。”
“所以你收集了那么一大堆疙里疙瘩的怪木头?”吴仁中不禁觉得好奇:“那些疙瘩也没法做家具啊?”
“那些不一样,那些叫做瘤瘿料,是花纹和油分最充分的部位,用来做文房用品是最好的。好些在老乡家里摆了好些年,早都已经陈化到位了,等过几天小机床到了我做几个给你看看你就明白了。”
“好像在肘子哥哥眼里,我们联和乡到处都是好东西。”吉克阿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