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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不可能直接将手伸到地方上来,流民或者说是灾民安置只能以地方为主,在营帐里吹胡子瞪眼争吵了半天,在宁则臣过来之前,就诸多处置事项都商议确定下来。
西沙岛及江中诸沙洲皆属官田,陈坤所代表地方势力只同意流民就地编户,但是宅田地以租售形式供给,按户给桑宅地两亩,按丁给水旱田五亩,新编户除田丁税之外,还要额外将每年的收成拿到两到三成来缴纳田租。
西沙岛是新辟荒地,新编户依制可免三年的田丁税,陈坤却咬死田租不可免。
也难怪林缚脾气越来越坏,听陈坤咬死田租不免,忍不住拍桌子就要将桌上热茶直接泼陈坤脸上去。
崇州熟田肥沃,冬麦夏稻,一亩地年产麦稻能有五六百斤,一户人家在崇州能有二十亩水田,已经算是小康之家了。
西沙岛自然灾害严重,除夏季台风洪水外,冬季江水低浅,海水回灌,几乎每年都会形成咸潮,使沿滩土地盐碱化现象严重,不利耕种,再加上西沙岛是积沙成陆、土地贫瘠,又没有任何水利设施,即使一年风调雨顺,产量也要远远低于普通熟田。
陈坤咬死田租不可免,说到底还是要将这些流民从崇州逼走。
林缚眼下只求能让两万余灾民在西沙岛正式落户,田租算足折银一年也就两三千两银子,还拖不垮集云社。
之所以争吵,林缚也是要以此为条件,要挟崇州县及海陵府地方答应胡致庸、胡乔逸父子等人从崇州东社胡家析族迁出,入西沙岛以胡致庸为里甲之首,答应使李书义代表崇州县专权处置流民安置编户等事务,答应三百员定额的乡营编制,乡勇首领皆从安置灾民中选拔。
李书义本是崇州县的官吏、胡致庸本是崇州县里的士绅商户,虽说这段时间来跟林缚走得亲近,有舔楚党屁股之嫌,但终究是地方上的人,吴梅久、陈坤他们也不担心李书义、胡致庸会铁心跟林缚拧成一股绳,心里想此时谁都难免趋炎附势,但是等楚党失势后,到时候想来李书义、胡致庸会知道做什么选择的。
说到底,陈坤、吴梅久还是对流民最不放心,除编练诸事受县尉节制外,还主动提起要胡致庸兼任指挥、直接控制乡营,林缚自然也“勉为其难”的顺势答应下来。
考校过宁则臣的才干,特别是宁则臣瘦弱白净的形象降低于他们的抵触情绪,陈坤、吴梅久也同意宁则臣担任西沙岛乡营副指挥,负责乡勇编训之事。
诸多事议妥,还需要拟成文函上呈宣抚使司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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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寇又在太湖水域肆虐,陈坤、吴梅久等人都不敢在城外过夜,看着天色不早,就告辞离去,林缚送他们到营地外就止步,李书义、胡致庸却要硬着头皮送他们上船去。
“你们二人要好自为之……”陈坤丢下这么一句话就登上船,理也不理李书义、胡致庸二人。
李书义一脸尴尬,就他本人意愿,比起在县里勾心斗角,没有什么实权跟作为,他更愿意留在西沙岛专权负责流民编户安置之事,但是不可避免的,他因此就再也脱不开跟林缚的瓜葛,也避免不了给打上楚党的标签。
楚党势大,趋炎附势者或许会认为这是难得的机遇,但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顾悟尘到江宁最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增加江东郡输入燕京的漕粮供给,要从当前每年六十万石漕粮提高到二百万石的水平,分摊到崇州县大约有三万石的样子。
这是地方极力抵制的事情,但是江宁府尹王学善给顾悟尘抓住把柄,在夏漕之事软了态度,其他府县也没能强硬起来,但是从骨子里都是厌恨顾悟尘、张协楚党一流的。
漕粮负担还能尽量往佃农、自耕农身上摊派,但是现在又有传言说,张协为筹兵饷,有意在东南诸郡提高市税、加征矿税,这更是要了老命。
东阳林族兼并土地也有两万多亩,但是每年田租收入折银也不过四五千两,林族能积累巨富,并私养五百余乡勇,依靠的是对地方商业的垄断。上林里草市的市税收入,甚至绝大部分都落入林族等少数几家的私囊中。
东阳林族是如此,江宁曲家是如此,东南诸郡稍有些势力的大族,莫不是如此。
除此之外,市税又是地方官府最主要的财源,也是地方官吏接受贿赂、中饱私囊最主要的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