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势态不同,在江宁时,顾家可是铁了心不想将薰娘嫁给你的,你这时候还有这个把握?”林梦得反问道,“孙家姑娘是个识大体的女孩子,也许之前对你是有些误会……成与不成,总要试一下才知道。”
无论是林梦得,还是曹子昂、周普、敖沧海、宁则臣等人,甚至营帐外的孙尚望以及江东左军及集云社、集云武卫的骨干成员,他们都只认同林缚,都把江东左军、集云社、西沙岛视为一个独立的势力团体,他们不认同楚党、也不认同官府,也不认同当今的朝廷,他们理想中的主母,不是那种贤良淑德、躲在深宅大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他们更希望站在林缚身边的女子是那种有胆略、有见识、关键时刻能稳定后方的女子。
拿当世士大夫的标准来说,孙文婉当真不能算良配,身世低微,女孩子舞刀动棍,性子又野,还插手河帮事务,但对林梦得、曹子昂、周普、敖沧海等人来说,这些都不是缺点。
林梦得见林缚闷声不响,试探的问道:“你要是觉得可行,我就告病闭门休养几天?”
林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路上小心一些,我让马泼猴带一队骑兵护送你,不过这事不要强求……”
林梦得松了一口气,笑道:“要是这事不成,我婆娘家还有一个外甥女,相貌不错的……”
林缚苦笑着挥手让林梦得离开,将孙尚望喊进来商议事情。
蓟州城外,军营连绵起伏,夜雨,雨滴打在冷灰色的枝条及营帐上,噼哩啪啦的作响,数十匹快马快的驰进军营。
郝宗成双目狭长,稍尖的下巴粘着三屡假胡须,他以监军名义实际掌握了蓟北军的指挥权,身穿青色衣甲,红盔就搁在书案上,拿着一封公文在灯下阅看,在营中还颇为自律的他看上去有些威严。
听着入营的马蹄声,似乎直到中军帐前才停下来,郝宗成忍不住皱起眉头,正要派护卫去看谁这么没有规矩,营帐外守值的护卫进来禀告:“刘大人从津海过来了……”
听到刘直过来,郝宗成便知道上回密议的事有希望,也不责怪刘直骑马冲进他中军帐的过失,让护卫将刘直请进来。
“小的刘直叩见左侍常大人……”刘直进营帐来就给郝宗成叩头请安。
“滚起来吧,坐我身边来。”郝宗成见刘直眉眼间有笑意,也笑着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将营帐内护卫遣走,“事情办得怎么样?”
内侍省设左右侍常二人,从三品,右侍常一职常年空缺,作为崇观皇帝还是皇子时的贴身太监出身的郝宗成得崇观皇帝信任,一人独掌内侍省大权,此时更是直接掌管蓟北军的军权,总监北线诸路勤王师,与南线的东闽总督岳冷秋分庭抗礼。
内侍除左右侍常外,此外设少监二人、内侍官四人,皆从四品,下属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内坊六司,刘直在内侍省是官居从六品的内侍伯。
营帐里没有外人,刘直自然是称呼郝宗成的内侍省官名。
“林缚那龟儿子,说起来要把人气死,级他倒不是不肯卖,一颗二百两银子,还一千颗取整不零卖……”刘直观察着郝宗成的神色,将与林梦得私下议定的事情说出来,怕郝宗成对这个价格不满意,他也没有敢额外虚夸,“兵部赏功,一颗级也才二十两银子,左侍常大人没有压他的价,已经是给他面子,林缚这龟儿子真是不知好歹啊。”
“要是他答应二十两银子一颗级,还真不如将级都交给兵部核功呢,”郝宗成看着摇晃不定的营火,吸着冷气说道,“二百两银子也有些夸张了……”
“就是啊,这龟儿子就不怕江东左军太显眼,惹得诸军都妒恨毁之?左侍常大人的好心,他偏偏不能体会,我恨不得捋起袖子跟他干一架!”刘直夸张的说道,他见郝宗成脸上的神色倒也不是特别的愤恨,又小心的说道,“林缚还说其中有两百颗级是晋中军拿出来出售的……”
“……”郝宗成沉默的看着烛火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刘直,“难道林缚真以为他能将晋中残军连骨带肉的都吃下去吗?”
“依小的在河间府所见,林续文颇为笼络那些残兵败将,不过那些残兵败将内部对楚党的看法不一,还有些分歧,”刘直说道,“晋中残兵在津海、阳信也确实立下不小战功,依小的愚见:左侍常大人此时追责他们,怕是给别人留下不利的话柄?”
“林缚贪财又贪势,总比什么都不贪好对付,难不成还怕他们反了天去了?”郝宗成说道,“你去回复他们,这个价我接受了!你在营中先歇一天,我将银子拨给你带去津海……”
“是不是见到级再说银子?”刘直问道。
“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都监敢黑我的银子!”郝宗成冷声说道,“他要是个好交易的人,你在江东左军不怕与他搞好关系,想必他有求于我的事情还不少!”
让人送刘直去偏帐休息,又将他在蓟北军中的副手喊过来:“蓟北军打到现在,才获级四十颗,丢人丢到家了。告诉那些龟孙子们,一颗生蛮级四百两银子。不要等老夫追究起避战畏敌的责任时,再到老夫营帐里哭爹喊娘。老夫不是他们的爹,也不是他们的娘,老夫只认级功!这事做得隐蔽一些,不要给兵部与都察院的人觉察到,不是又要费一番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