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走到晒场东边养鸡的木槽里抓起一把鸡食,掺了近半谷粮,看来这边私自开垦粮田,不仅奢侈到用粮食来酿酒,还有余粮喂食家禽,看了王成服一眼,没有说什么,又将手里的鸡食放回食槽去。
维扬盐铁司所辖的鹤城草场司下面还辖有二十二个都亭,八月中旬林缚巡视运盐河时,去运盐河两岸的三个都亭院看。按说北面运盐河两岸的河运交通更便利一些,但那三座都亭院都破败不堪,。不要说烧青砖砌墙了,便是土坯墙也好些年没有修葺过,五六间营房简陋,公务厅还是茅草覆顶,十分的寒酸,除了都头、旗头等军官肥头大耳外,草场户及盐丁生活都非常的清贫,远远比不上江门这么宽裕。
王成服站在一旁看着林缚的举动,心想他举子出身,弃笔从戎,北上勤王、燕南征战,一举成名,封官赏爵,驻守崇州,已经算是一方雄杰,如此人物偏偏还有心思去观察喂鸡食槽里的饲料这等细节,什么事情想到瞒过他的眼睛,只怕是很难。
“看来你们将这边经营得真是不错啊!”林缚拍了拍手,没有急着进公务厅,站在可以兼作校场的晒场上,看着这座军民混住的坞塞,感慨的说道,“王天义这个人,我听说过。听说他早年在鹤城司当武官时动手打了上司,才给赶到这边来,是个目不识丁的武夫,想来他没有多少经营的心思,江门都亭经营得有声有色,有粮酿酒,还有粮养鸡,不知道是谁的功劳居多?”
林缚微蹙着眉头,心里想,就算私垦粮田,仅仅依靠五六百户草场户辖民,这边也搞不出这么大的规模来,辕门北的那条土路夯得颇为整齐,应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他知道这边滞留有流户私垦粮田,但是具体人数有多少,外人是很难摸清楚的,眼睛盯着王成服询问,想要从他嘴里掏出实情来。
“确实是王都头的功劳,”王成服说道,“除了王都头外,谁能做得了江门的主?”
王成服知道崇州江口将建牢城之事,朝廷七月底就正式下文了,不过崇州这边拖到现在还没有动作,他怀疑林缚巡江至此,还是为建牢城的事情。
不过江口沙洲、沙岛才归崇州所属,岸上就是维扬盐铁司所属的鹤城草场司的辖地,难道林缚看上江门这边地了?想到这里,王成服顿感头痛起来,胳膊拧不过大腿,林缚想要侵夺这块地,按说将事情捅上来,让都察院的都御史们知道,便能让林缚的盘算鸡飞蛋打,但是他一个小小的刺配流刑犯,可挡不住林缚事后报复的一根手指头。
林缚没有再说什么,赵虎走过来,附耳说道:“公务厅院子里有两匹马,像是走远路过来的,应该有外人在,要不要搜查?”
靖海都监使司还管不到鹤城草场的事情,不过真要派人搜查,这边也不敢阻拦。
林缚走到公务厅院子门口,看到马厩里是有两匹瘦马,问王成服:“江门有客人在?”
“有主仆二人游历江淮,经过江门,小人抖胆留他们下来喝几杯水酒。”王成服说道。
“哦?”林缚狐疑的盯着王成服看,这时节兵荒马乱的,虽说刘安儿部给逐出濠州,但是小股流寇还是不少,谁会有兴致游历江淮,还跑到鹤城草场来溜达?
“林大人别来无羡?”
听着声音颇熟,林缚回头看去,万万想不到却是在济南有过几面之缘的宋氏子弟宋博走出公务厅大堂,站在走廊里朝这边作揖问安。
“原来是宋博兄在此,我还以为宋兄回晋安永泰去了呢,怎么有兴致在鹤城草场这荒野之地闲逛?”林缚嘴里说着话,却瞅了王成服一眼,他不难猜到宋博有替东闽八姓窥视江淮的意图,但是宋博滞留在江门,大下午的还与这个王成服在屋里饮酒畅谈,看来这个刺配充军的王成服多少有些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