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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艘津海级船、八艘集云级船组成的庞大船队于正月十五这一天的正午时分,从观音滩坞港起碇扬帆,沿着浅黄微浊的江流东行出海。
林缚一袭青衫,儒生打扮,站在甲板上远眺远近这一片白川褐土。
看到夫人顾君薰从船舱里走出来,站在码头上的赵虎、孙文炳、葛援诸人都给她恭敬行礼;顾君薰敛身回礼。
林缚见薰娘走出来透气,问道:“初次出海,这风浪还适应?”
“还好,倒也没有之前想的那么严重。”顾君薰说道。
酷寒季节还没有过去,蓝海如畴,是出海远航的最佳时节,不过进入黑水洋,即使无风,也波涛翻腾,倒不知道顾君薰能不能捱得住,拉她到身边,一起看壮丽海天。
汤浩信之死,对顾君薰打击犹重,林缚此行秘密北上,也没有多少凶险,便将她带上,希望此次出海远行,能舒解她心里的悲痛。
赵虎如今是亲卫营指挥,这趟除赵虎率亲卫营两百武卒随行护卫外,从靖海第二水营领了六百精卒随行,由葛存信之子葛长根、葛援率领。孙文炳随林缚南下后,就负责起集云社在江宁之外的事务,大半年时间,这黑水洋航线,他就亲自跑了有三回,为林缚这次北上,他挑选出一批最有经验且忠诚可靠的船工、水手。
西北风正盛,扬帆西行,入夜后不久,就看到长山岛浮于海月之间,皓月当空,有牵星盘在茫茫大海里可辨方向,也未在长山岛停靠,继续西行……
顾君薰一觉醒来,颇觉船颠簸了许多,倒也没有什么不适,推开舷窗,亮光透来,天已大亮。也不知道船队在夜里航行了多远,出海时,海水是浊黄色的,这时的海水却如蓝如靓,也真是名符其实的黑水洋。
刚出海时,波随风动,此时刮的还是西北风,海水却源源不断的往北奔流,似冥冥之手在这无边无垠又探不到底的海里拨动海水北流,顾君薰下巴磕在舷窗上,这奔流北上的海流,便让她望痴了。
林缚翻了身醒来,看到薰娘发愣的看舷窗外,探着看去,除了茫茫海流,别无他物,将薰娘揽到怀里,问道:“有什么好看的?”
“风从北边吹来、这海流却奔腾往北,而且常年不变,子不语怪力乱神,眼前的情形又怎么说得通?”顾君薰问道,初次出海使她眼界大开,种种不解、种种疑惑以及种种壮美都堆在她心间,使她暂时淡忘失去外祖父的悲痛。
林缚笑了笑,初中地理课本就有讲到暖流的知识,但对于当世人对这些自然现象的底细连边都没有摸到,也难怪将一切都归结到怪力乱神之上。
“我们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海流常年北上,所以要去研究,却不应该将我们暂时理解不了的事情都归结到鬼神之事上。”林缚笑着说道。
“我们还要继续往东走吗?津海不是在北边吗?”顾君薰看着船头与海流方向斜切,却是在往东北而行,而是顺着海流北上。
“难得有空闲,急着去津海做什么……”林缚说道,“要是方向不差的话,明日午后便能看到高丽国的海岸了。”
“高丽?”顾君薰诧异的盯着林缚的脸,“是那个经辽东跋山涉水而来需要两三个月时间才能到燕京的高丽国?”
“当然,你以为世间还有几个高丽国?”林缚笑问道。
越朝立国两百多年来,辽东一直都是高丽通往燕京的朝贡之地,靖北侯苏护被斩之后,辽东地给东胡人夺去,高丽便与中原断了联络,不过也就十三四年的时间,世人对高丽国并不陌生。
朝廷诸公有所不知的是,陈塘驿一役之后,使得东胡人能抽出手来南征高丽。高丽从此便成为东胡的属国,成为东虏铁骑蹂躏中原的帮凶。去年东虏破边入寇,便有一些高丽人混在其中。
顾君薰犹然不相信走辽东要两三个月才能抵达的高丽,从崇州出海只要两天两夜的时间都不用就能到达,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林缚,嘬着小嘴问道:“真没有骗我?”
“骗你就骗一辈子,我会傻乎乎跟你说明天就会拆穿的谎言?”林缚没好气的笑道,知道薰娘虽知诗书,但要她脑子里有个准确的地理概念,还真是难为她了,赤脚到案头将地图拿出来,摊开褥子上给她看,“准确的说,我们先到达会是高丽国东南的儋罗国,儋罗虽称一国,实际只是一座约有西沙岛三倍大的岛屿,从江口到儋罗,走海路实际只有一千里左右,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远……”
“这么近?”顾君薰倒觉得意外得很,她也不是没有出过远门,当初随父亲赴任,从燕京南下江宁,就走了两千多里路,突然知道原以为远在天边的高丽、儋罗这些国度竟然距离崇州就一千多里的距离,这种地理上的重新认知,对她的冲击非常大,虽然不再怀疑林缚的话,却也跃跃欲试的期待见到儋罗岛的一刻早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