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军要打徐州,除北面梁习、西北曹义渠外,最担心江淮援军沿泗水北进解徐州之围,刘安儿在诸将中挑马兰头出来守泗水。
马兰头也善守城,在洪泽浦起兵之初,刘安儿守泗州,马兰头守五河,直接与左尚荣的长淮军对峙了有半年多时间,最终才有濠州大捷。
马兰头麾下有近四万兵马可用,分驻泗阳、宿豫、睢宁等城寨。
孙杆子与马兰头都是洪泽浦水寨出身,算是刘安儿的嫡系,彼此间关系亲密。
陈韩三当年投靠官府时,手里沾了很多血,流民军里有许多将领都排斥他,马兰头便是其中一人。
孙杆子摸了摸鼻子,说道:“马兰头号称识得几个字,但看他那个鸟样,拿笔比拿大枪还累,能少写一个字,绝不肯多画一笔的,他派来的人,已经给我打发走了,马兰头什么屁话,我说给你听也一样……”
陈韩三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马兰头对他会有什么态度,孙杆子这鲁莽汉子又如何能帮着掩饰。陈韩三不介意马兰头眼里没他,对当前的局势,倒也想听听马兰头有什么不同于人的看法。
“江东左军在北岸聚集的兵力超过万人,刘庭州在淮安募了上万民勇,都拉到山阳县准备渡淮,老马那里的压力很大。老马不担心别的,怕就怕林缚在这里虚晃一枪,最后还是将江东左军拉到西线,沿着泗水往里冲,”孙杆子说道,“要真这里,老马那边就未必能挡住!”
陈韩三蹙眉思忖。
孙杆子直肠子,心里藏不住话,不等陈韩三说什么,又径直说道:“我觉得老马担心有道理,我想过沂水西岸去,能照顾到泗阳、宿豫……”
孙杆子所说沂水,是指剡城县下来的旧河道,水面虽宽,但是河床上筑拦水坝截水,除了行洪之外,差不多已经是条废河,摸到拦水坝的位置,能趟水过河去,战船则进不来。
听孙杆子这么说,陈韩三眉头一跳,下意识的认为孙杆子想溜去宿豫跟马兰头搭伙。
“我觉得马渠帅过虑了……”陈韩三没有说话,他身后一人插了一句话。
孙杆子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陈韩三的师爷马臻,眉头微蹙,问道:“怎么说?”
马臻原是落魄秀才,在陈韩三统领缉盗营时,就给招揽,后来又给陈韩三胁裹着叛投流民军,一直以谋士自居。大热天气,马臻还穿着长衫,头戴儒士方巾,身上汗水潺潺而出,给烈日晒得头晕眼花,身姿还挺直如松,是个好面子的人。
“若说对刘庭州的了解,除我家韩帅外,不作第二人想,”马臻说道,“这老头死犟,当初韩帅将刀架在他幼子颈上,要他打开山阳县城门,他倒第一个拿箭就射,致使韩帅最初没能夺下山阳,献给安帅……所以刘庭州渡淮援徐,我信,林缚渡淮援徐,虚张声势尔。刘庭州与林缚因这事闹不和,也断不会有假。”
“既然你以为林缚是在虚张声势,不会有什么大动作,那我去沂西,应该也没有什么鸟事!”孙杆子说道。
“我说林缚渡淮援徐州是虚张声势,并没有说他不搞什么大动作,”马臻说道,“林缚与刘庭州在淮安闹得那么厉害,要是林缚愿意出兵,刘庭州有必要仓促之间招募民勇渡淮?但是刘庭州招募民勇渡淮声势搞得这么大,林缚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被迫要跟着渡淮……”
“我给你绕糊涂了,”孙杆子挠着鬓头,问马臻,“你是说林缚渡淮是给刘庭州所迫?他手握兵权,出不出兵,刘庭州那个老头能逼迫得了他?”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马臻轻笑道,“林缚手里有兵,有地盘,但有多少兵,有多大的地盘?撮尔小县罢了。刘庭州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渡淮战死,林缚作为帅臣却缩在淮安城不出。不要说天下读书人,便是江东郡的读书人戳着他的背脊骂,也足以骂得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孙杆子嘴唇一撇,对马臻的这番话不屑一顾。在他看来,林缚崛起江东,飞扬跋扈很投他的胃口,是朝廷爪牙里的一个另类,心里甚至为林缚给朝廷办事暗暗可惜,心想这样的人物应当跟着安帅一起将这狗日的朝廷搅个稀巴烂才对。
孙杆子的神态令马臻心里不悦,倒也能忍住,继续说道:“当前,林缚与刘庭州形成两路北进援徐的势态,刘庭州在西路渡淮抢泗口北进,林缚在东路沿沭水北进,两路齐头并进。刘庭州受阻,林缚也受阻;刘庭州若在西路战败身死,林缚在东路打几场硬仗再退回去,便说渡淮援徐失利,谁还能再指责林缚什么?”
“就你们这些读书贼肚子里坏水、脓货多,别人哪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孙杆子蹙着眉头说道,偏偏找不到理由反驳马臻。
给孙杆子这么说,马臻发青的脸也涨红如熟蟹,他关键要说得孙杆子没有借口将兵拉到沂西去,有什么气也先忍着,继续说道:“刘庭州在淮安招募的都是乌合之众,马爷手里兵多将广,要是说马爷挡不住刘庭州北上,真就是小看马爷了----沭水这边却有硬仗要打。林缚不会去救岳冷秋,却是个贪功之徒,特别是刘庭州在西路一旦战败身亡,林缚更要在我们这边找个交待----孙爷你不能离开东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