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们听了昨夜一席话,有心建水营,也非短时间里能竞功的,”秦子檀笑道,“我观东胡在燕北一线的战事,他们若是坚持以重兵围困大同,吸引李卓调派援兵过去,在大同周围对援兵打歼灭战,消耗朝廷在北线的兵力,更为上策。他们真要大耗力气去建水营,能不能建成,还是两可,更重要的是削弱其对大同方向的战事投入,对浙闽难道不是一桩好事?东胡人若是自己不建水营,而选择督促高丽人来建水营,高丽人若得强大水师,东胡人对高丽的控制必然减弱,又有何乐而不为?”
“先生妙计也!”扈从赞同。
“当前牵制并打压淮东,乃两家的共同愿意,看近日是不是有机会派船出海回晋安,跟侯爷请示此事,”秦子檀说道,“若能与东胡订立密盟,高丽对淮东的态度,则能由东胡主导之;我再去九州岛,说服那些扶桑藩国,则能事半功倍……”
“这时候渡海,怕是凶险!”扈从担忧说道。
“从儋罗西端到东端,就有一百六七十里地,再往东,滔滔大海凡数百里,淮东战船能尽封锁之?”秦子檀微微一笑,说道,“眼下关键要促成高丽对儋罗岛大举用兵!那就足够让淮东头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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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胡使臣那赫雄祁等人的促动下,高丽国内对儋罗岛战事的态度很快就一起来。
顾不上大雪封路,那些穿黑色甲衣的驿骑,陆续从汉阳府驰出,带着海东天子的敕令,调动郡县兵马,集于海阳,组建平淮军,意谓“平灭淮东”。
国相左靖自领平淮军,又任东胡使臣那赫雄祁为统军副帅。那赫雄祁出使高丽,有两千精骑随行,一并带上,先行赶往海阳郡,督促高丽对儋罗用兵。
此外,高丽又组建平淮水师,从各郡州县抽水军,调山南郡水军都尉任平淮水师统领,摆开阵式,要在儋罗岛与淮东军司大干一场。
与此同时,那赫雄祁使人暗中抄录的夜话手稿,也由快骑送到辽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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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一千多年前,战国燕大将就在辽河拓疆设郡,筑襄平城,后改燕州城。各方势力争相逐之,大小战事不知凡几。待元氏立国,从高丽人手里夺到辽东,才将此城正式定名辽阳。东胡夺得辽东故郡,当年就迁都于此,以坚经营辽东、南窥中原的决心。
东胡人定都辽阳之后,就大肆经营之,先后在太子河东岸筑新城、宫城,如今辽阳已成燕北雄郡。
北宫御花园里,寒雪遮天,太子河畔的冬柳萧索枝条上,都积着霜雪。
听风亭四壁无遮,但地下置有暗炉烧炭取暖,人在亭中,没有当头逆风吹寒,丝毫不会觉得寒冷。
东胡汗王叶济尔在儒裳外罩着御寒的皮袄子,坐在听风亭里,手里拿着正是那赫雄祁从汉阳让人暗中抄录的夜话水营手稿,他的脸削瘦而色苍白,枯瘦的手指压在手稿上,跟身后伺候的爱妃说道:“这个秦子檀真是个人才,一夜谈话,将舟师治军、接战之事,不分粗细的说了一个通彻。辽东堪与他相提并论者,不过三五人而已。凭借这份手稿,辽东欲立一营舟师,也有迹可寻了……”
那赫氏轻裹着纯白色的狐裘子,她有些畏寒,说道,“他晓得辽东这时候心思都在燕西,却如此推心置腹的将海途之利说透,又详说治水师之道,我看他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战国时秦韩相争,韩派间到秦国献策修长渠,以达到消耗秦国的国力、保存韩国的目的。秦国后来知道韩国此计,将这个细作捉来,要拿去问斩。细作反驳秦王:‘我献此策,能保韩国十年不亡,但能保秦国万世基业,于韩国是小功,于秦国是大功,何罪之有?’”叶济尔笑道。
“汗王下定决心要在金州设水师?”那赫氏问道。
“当前以督促高丽扩编水军为主,但金州也需即时设立水营,不用从燕西抽太多的力气,”叶济尔说道,“我王师若能破燕北南下,或与淮东、或与浙闽在海上终会有一战,总不能到那时才临阵抱佛脚!另外,你替我拟书给那赫雄祁,要他在汉阳与奢家订立密盟,条件可以宽松一些,以划淮为界也可,归根到底还是得靠实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