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拘束的坐在角落里,要是睡熟了,她也许会放肆些,这时候倒是怕贴到林缚的身子上——看着林缚脸上愁云似阴。
赵勤民为何而来?这不难猜——顾悟尘不支持林缚这时候去抢海陵知府的官位,所以才会派赵勤民过来劝说,不然的话,他们翁婿二人之间派人互通信函即可。
然而林缚此时十分迫切想得到海陵知府的官位,越快取得,对淮东的形势将越有利!
但林缚这时候要取得海陵知府的官位,必须要得到顾悟尘的支持才行;强取的话,事情很可能会变更糟糕。
很显然,顾悟尘对北线形势还存在一丝侥幸,所以不愿意林缚这时候一而再的去试探朝廷的底线。
宋佳心里暗道: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给赵勤民开口的机会,但是也避免不了会让淮东与顾悟尘之间产生隔阖。
宋佳胡思乱想着,很快就有骑卫回禀,孙敬堂陪同赵勤民在前面的工棚等候。只用一炷香的时间,骑队快马打鞭,便拥着马车抵达延清南面的工棚,与孙敬堂、赵勤民汇合。
“赵先生一路上辛苦了,”林缚整了整衣裳下马车,跟赵勤民寒暄,没有等赵勤民开口,便问,“关于辽西大捷,江宁有什么风议?”
宋佳不愿意给外人看到她与林缚同乘马车,特别是赵勤民要算夫人的娘家人,她便留在车里不出来;也许赵勤民根本就不会在意林缚身边有个女扮男装的女子陪着。
赵勤民见林缚脸面粗糙,唇上蓄了短髭,也许是没有时间打理,却有一股子彪健之气,见林缚抢着说话,便知道林缚应该是猜到自己的来意,抢着说话来堵他的口舌,心里有所不悦,也只能先回答林缚的问话,说道:“江宁风议有些轻狂,非持重之道,听听便罢……”
“嗯,”林缚应了一声,压着嗓子悲声说道,“若仅仅是士子风议也就罢了,可惜朝廷诸公也多顽固不化,死到临头,却听不进旁人半句话——如今看来,北线局势已无挽回的可能!”
“或许不需这么悲观……”赵勤民说道。
“赵先生觉得我是悲观?”林缚反问道,没等赵勤民回答,又说道,“最好的结果,就是李兵部能在松山城坚持到明年春后,淮东水师北上接援;最坏的结果,燕京这次都未必就能保住!”
“啊……”赵勤民心里虽然觉得林缚多少有些危言耸听,但过来时也没有想到林缚会说这么重的话,想劝他放弃谋海陵知府官位的话反而给堵住嘴里说不出口。
气氛有些僵硬,这时候北面有一队骑兵拥着一辆马车打马过来,马队行速很快。
不管是不是在淮东境内,有陌生马队如此快速接近,林缚的骑卫都会做出反应,周普带着人迅速驰过去拦截。
宋佳也好奇的下了车走到林缚身边,与林缚、孙敬堂、赵勤民等人站在工棚前,看着马队驰来方向。过了片刻,却见周普陪同曹子昂先骑马赶来。马队拥着马车缓行过来。
曹子昂脸色憔悴,一看就知道他是风雪兼程、赶了很久的路过来,中途没有休息过。
赵勤民心里一惊,在淮东,曹子昂与傅青河、秦承祖、林梦得三人并立,是林缚的左膀右臂,此时应在山阳替林缚主持北线的军务,他如此仓惶的赶来见林缚,莫非是北边出了天大的事情?
曹子昂跟赵勤民拱了拱手,说道:“赵先生来淮东做客了……”也不顾赵勤民在旁,就附到林缚身侧耳语。
赵勤民看到林缚脸色大变,心里更是吃惊,能令林缚脸色崩变,绝不会是什么小事。
林缚顾不得跟赵勤民解释什么,只吩咐孙敬堂:“敬堂陪同赵先生先去延清,我稍后就会过来。”
赵勤民心里十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林缚如此明确要将他支走,他也不能赖脸留下来,坐进马车,在孙敬堂的陪同下,先北行去延清堡。与马队相错而过时,赵勤民掀开车帘子,看了马队簇拥的那辆马车一眼,心里想:堵得严严实实,里面坐着是谁?
林缚也万万没有想到高宗庭会从辽西赶来见他,高宗庭这时候来淮东的消息绝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李卓有一百张口也分辩不清楚,难道曹子昂会亲自护送他过来。
周普率领骑卫散开警惕,将无关人等都从工棚驱走——一路南行吃尽苦头,已是十分疲弱的高宗庭衣裳褴褛,比流民、叫化子好不了多少,便是给别人看到,也多半认不出他便是高宗庭。
高宗庭看到林缚第一句话便说:“李帅托我捎封书信给你。”从怀里掏出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绢布。
宋佳站在一旁满心狐疑,任她机智过人,也猜不到高宗庭此时来淮东的用意,但看高宗庭神色,辽西应该还没有大变。就算有什么大变,高宗庭只身潜来,也不可能比驿骑传信更快,却见林缚打开白绢布,仿佛给蛇咬了一口似的,将白绢布丢掉。
宋佳看到落在地上的白绢布,上面只写着两个刺眼的血书大字:“断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