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最讲究一个面子,这么想着,胡人杰便觉得之前所捐的钱物十分值得。
走到偏厅里团团围着林缚坐下,胡人杰听着林缚坐在堂上絮絮叨叨的说话,虽是些闲言碎语,却觉得无一句不是、无一句听了不舒心,差点冲动再认捐一千石粮食。
林缚耐心陪同温峤乡绅用过晚餐之后,才回馆舍休息。
“批阅公函嫌辛苦,应付乡下土财主,倒不觉辛劳?”宋佳换了身色泽淡雅的襦裙,看着林缚推门进屋来,捏着鼻间提神,笑盈盈的迎上去。
浙南三月天,白天温热,夜间温凉,温差较大,林缚摸着宋佳冰凉的手,说道:“怎么不多穿一件衣裳?”他喝了些酒回来,身子却热,在宋佳的伺候下,将公袍脱下来,换了便衫穿上,说道,“我们开辟浙南战场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以这个根本目的是衡量,站在对立面的才是淮东要打击的敌人,其他的则都是淮东广泛要争取支持、进行联合的对象……当我们在浙南争取到的支持者越多、越广泛,奢家在浙南就越孤立,力量就越孱弱。”
“好了,好了,”宋佳抬手堵住林缚的嘴,娇嗔道,“帮你批阅一天的公函,可不想到夜里还听你教训。你也歇歇心,我可就怕你太劳累,不晓得有多少人会在背地里戳我的脊梁骨呢……”
“哪能省心啊?”林缚牵着宋佳的手走到长案前坐下,周同、唐复观等人下午拟定的下一步作战计划就摆在案头。
要争取在十二日之前对天水寨展开强攻;在攻陷天水寨之后,浙南战事还要进一步升级,从攻寨发展拔城——虽说将指挥作战的事情都交给周同,但林缚人在乐清督战,哪里能闲得下心来?
这时候刘文忠、杨子忱又进来汇报新的事情,林缚听后说道:“哦,崇州运盐铁的船已经靠岸了?这是好事,得赶紧将货物给新设的各个物资站运去。我们现在在浙南用铜元赎买米粮、骡马,还用铜元向将卒发放钱饷、抚恤、赏功钱,一定要有一个让铜元回流的渠道,这才能谈得上最基本的信用……”
有些道理在林缚看来跟常识一样浅显,但提早了千年,当世见识最卓越的那一小撮人,也未必能跟得上林缚的思想,有时间只能不厌其烦的反复强调。
拿起炭笔,林缚边说边在留白处写批示,又跟刘文忠说道:“乌山尖一役奖功与抚恤事,要立即做起来。乐清清查出来的官田数量不足,可以先赎买一批用急。从地方募集的乡勇,会首先补充浙南军。对浙南军将卒迅速而广泛的进行军功赏田,无疑会有极好的宣传及示范作用。一是要将这个影响迅速而深入宣传到全军,二是要这个影响深入宣传到地方上……那些一辈子租地主家田、给沉重剥削连喘一个气都奢侈的人,对土地的渴望,我们要深刻的去理解、体会。而为了保护田地不给剥夺,软弱的农民也会变成勇猛的狮子。这些事情,你们要当成头等大事、立即着手去做,让将卒及浙南民众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口头允诺所起的效果,要好无数倍!”
“是……”刘文忠应道,然而心里犹有担忧。
为补充新浙南军兵力的不足,林缚不仅这次要求将从地方募集的两千余乡勇直接编入新浙南军,还提出进一步从地方大规模招募乡勇。
虽说前期清除外围防寨的战事以及乌山尖之捷,缴获了大量的兵甲,但仓促编入大量缺乏训练的新募乡勇,刘文忠担心浙南军的战斗力会严重下降。
不过刘文忠本身就是文官出身,性子相对谨慎,看到林缚如此自信,便是有些担心也忍着不说出来。
刘文忠与杨子忱告辞离去。
宋佳嫣然笑道:“刘文忠好像信心有些不足呢……”
“……”林缚将宋佳拉到身子,搂着她的细腰,说道,“刘文忠长期在乐清坚持抵抗浙闽军,对淮东军了解还不深,就难免他会信心不足——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有充足的时间,我也不想用这种残酷方式对浙南军进行扩编。虽说能保证战斗力不大幅下滑,也能短时间里将浙南军的兵员总数提高一大截,但同时也很难避免大量伤亡的产生——有些事情还留在打下天水寨之后再说吧。”
新浙南军成立的时间不长,还保留建军府与原浙南抵抗军很深的痕迹。
无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兵卒,新浙南军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磨合。担忧唐复观不能很好的主导浙南战事,林缚才将声望更高的周同调到浙南战场担任主将,他也亲自来这里督战。
要想新浙南军快速磨合,通过持续高烈度战事,以“消耗、补充、消耗再补充”的方式进行快速扩张,虽说会很残酷,却是有效的。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崇城步营精锐调来浙南战场后用在北线故布疑阵,而用新浙南军在南线担当主攻任务。
乌山尖一役,才是新浙南军打的第一硬仗。虽说歼灭浙闽军精锐两千余人,但自己也累积有千余伤亡。在当时以绝对优势兵力取得战场控制权的情况下,这样的伤亡就有些偏高了。
新浙闽军初战就减员上千人,但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将从浙南地方新募的四营乡勇编进去,兵员总数非但不会下降,还会增加到十七个营。能不能取得好的效果,会在十二日就将进行的天水寨攻守里得到体现。
而在此时,林缚又要求从浙南地方动员更多的乡勇兵员,准备随时补入新浙南军之中,进行新一轮的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