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东既然早知消息,为何不在赵珍将军率部出登州之前,知会我们?”胡萸儿质问道。
“陈芝虎藏兵临淄城中,淮东对所掌握的消息,也有猜疑,待知其出兵昌邑,才断定柳叶飞暗中与燕胡勾结,”陈恩泽沉着心气,冷静的说道,“退一万步说,陈芝虎匕首未现,胡将军你会相信淮东的说辞?”
“说到底,淮东手里也没有柳叶飞与胡虏勾结的证据?”胡萸儿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是或不是,胡将军这时候难道还没有判断,还需要淮东拿出证据来吗?”陈恩泽说道。
“你到底是谁?”胡萸儿当然不会忘了这个问题。
“淮东军情司指挥参军陈恩泽见过胡将军,”陈恩泽抱拳致歉,又将手伸向怀里。左右有人见他有动作,怕他怀里藏刀,拔出刀架他脖子,禁止他乱动弹——陈恩泽哂然一笑,说道,“高先生有信给胡将军,给刀架着脖子我可拿不出来!”
胡萸儿示意左右退后,他没有降燕胡的心思,自然就不会轻易得罪淮东的人。
陈恩泽将高宗庭事前写好的信从怀里掏出,递给胡萸儿——胡萸儿将信交给身边一名小校:“赵淮山,你看是不是高先生所写……”
那人接过信,拆开来读过,说道:“是高先生的信。信里还说起崇观十一年大冬天大家在堂子湾高老头店里喝羊肉汤的事情,旁人应该冒充不得……”
这会儿,东面的淮东战船也更清晰的浮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大家都晓得那些是淮东的战船,也没有那么惊慌。
高宗庭的这封信主要也是证实陈恩泽的身份,胡萸儿确认陈恩泽果真是淮东的人,也将刀回了鞘,说道:“淮东拿不出半点证据来,陈参军又冒充朝廷特使欺瞒我等,叫我等怎么相信你的话?”
“此前相瞒,实在是迫不得已,”陈恩泽见胡萸儿的神色缓下,心里也稍定,说道,“留守登州城的兵马,都是柳叶飞的心腹亲信,若不用计将他诓出城来,万一打草惊蛇了,这事情可就难办了。甚至要在确认柳叶飞出城后,高先生他们才敢率援兵接近刀鱼寨,一切都还请胡将军见谅。”
这会儿有兵卒跑上城头来,禀道:“柳大人前骑已到城外,问这边怎么还不打开城门迎接?”
胡萸儿脸色阴晴不定——确如陈恩泽所说,要不是陈芝虎突然出兵进袭昌邑,又派偏师奔袭登州,他绝不会轻易相信柳叶飞暗中与燕胡勾结的话。没有一点证据,也太捕风捉影——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又有陈恩泽直接点出里面的问题,胡萸儿还坚持认为柳叶飞没有问题,就太单纯了。
关键的问题是,胡萸儿虽对柳叶飞起了疑心,但终究不能百分百的确定,万一与燕胡勾结的另有其人,万一猜测错了,怎么办?
万一搞错了,淮东挨板子也不会重,也许只要一封小小的请罪折子,就能将这事轻轻的揭过去。
朝廷这时候依重淮东,多半不会追究淮东派人冒充特使、污蔑大臣的罪责,但胡萸儿仅是一员小小的昭武校尉,栽了进去,自身难保是肯定的,怕是连妻儿、家小都难保全。
左右扈从都听到胡萸儿与陈恩泽的对话,都一脸紧张的看着胡萸儿,等他发号施令——柳叶飞率兵马过来,万一柳叶飞真与燕胡勾结,放他们进来,刀鱼寨眨眼间就会变成血腥战场。
要是搞错了,身为登州主官的柳叶飞会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陈恩泽看得出胡萸儿的迟疑,心想只要他没有投敌就好,说道:“高先生就在来刀鱼寨的船上。要验证柳叶飞是否投敌也简单,只需派人去跟柳叶飞说淮东派援军过来,就要进入刀鱼寨,且看柳叶飞如何反应?唯一可惜的是,不能将柳叶飞诓进城来活捉!”
陈恩泽这么说,胡萸儿也难下决定。
登州与淮东互不统属,淮东派援军过来,胡萸儿按照道理也应该在请示柳叶飞之后,才能让淮东援军进刀鱼寨,轮不到他擅作主张……但这事即使做错了,顶多是这身武官甲衣给剥掉,不会罪及家小。
胡萸儿想了那么一会儿,咬牙下定决心,说道:“赵淮山,你去打开水门,迎接淮东援军进城,我去南门迎接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