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淮即赶上今冬的初雪。
由于大股胡骑就在离淮阳不到两百里外活动,陈韩三又颇为不稳,林缚渡淮,行踪就要严格保密,淮阳这边,刘妙贞、马兰头、孙壮、李良等有限数人,也是提前两天才给告之林缚的行程,但不再出城迎接,以免引起敌军潜入密探的警觉。
在茫茫雪花里,数百扈骑簇拥着林缚、曹子昂、高宗庭、着些,淮东拼着家底,好不容易凑出三四千骑兵,可不想临到大用时,连个骑将都凑不齐……”
东平距淮阳也就四百里,东平周围百里内的城池,除曹州、济宁两城,其余悉数失陷。有城池为依托,燕胡大股骑兵的活动范围,自然也延伸到徐州西北一带,距淮阳也就不到两百里。
在过去月余时间,淮阳镇主力守戍城垒不动,但淮阳镇范围内两支骑兵,分别以李良、孙壮为将,在淮阳镇以北区域,与燕胡前哨试探骑兵连续发生遭遇战,孙壮在半个月的遭遇战中,肩部给敌将拿战戟刺中,虽有护甲,但伤势不轻,到今日还没有再骑回马背。
林缚出口责怨,孙壮咧嘴而笑,说道:“大意了,遭遇的是新附军辖下的一支骑队,看着人数相当,以为能吃下来,没想到对头硬得很,没吃进肚子里,还给绷掉一颗牙。”
林缚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敌将针对你们下的套,目前还不晓得是不是袁立山所谋——淮阳发过来的军情,军司研究过,应该是你们这段时间在北面的活动较为频繁,引起注意,敌将想诱你们深入再合围吃掉。还好在你一开始胃口就很大,遭遇即打起吞掉对手的心思,若是往深处纠缠,很可能会有其他敌骑过来包抄——还有,新附军的战力,你也不要轻视了。燕蓟形势的崩溃,令人很痛心,更叫人痛心的是,此前朝廷部署在燕山一线的精锐边军,此时正是南侵的新附军主力,新附军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七甲集一战的详细战报也发给你们,不能视之为殊例。从九月中下旬,以袁立山为首,新附军近十万兵马,从阳信经临淄,越过泰沂两山之交,穿插到泰安西的锐利与迅捷,便可见一斑。这个冬天的形势,不容乐观啊。”
不用直接作战,从运动势态里也能大体判断一支军队的强弱。
以往越朝的军队分内镇与边镇,内镇驻守腹地,少战事,兵备驰废。边军的问题虽说也很严重,但主要出现在将领一层,下级军官及普通将卒想糜烂,也没有地方糜烂去,又时常临敌,故而边军底层的战力没那么不堪。
最初随刘安儿起事的那一批人,包括孙壮他自己,很多都是来自边军的底层军官。淮东也有一批人,像秦承祖、周普、曹子昂他们,都是出身边军。
燕蓟形势崩溃后,边军大规模的投降,改编成新附军而为燕胡前驱,恰恰解决了边军原先存在的一些问题。
虽说五年前阳信一役,林缚曾将叛军打得满地找牙,但那时东虏更多是将新附军当炮灰使,真正有借鉴意义、需要引以为鉴的,是登州七甲集一战。
登州七甲集一战,赵虎率部虽然成功将叛将高义所部击退,但也付出颇为惨重的伤亡。
七甲集一战所体现出来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在民众普遍依附于田地,国家兴亡还只跟士大夫有关的时代,叛将降兵掉过头来打自家人,几乎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燕胡精锐骑兵固然需要重视,但新附军也不能轻视,而轻视新附军恰恰又是淮东军及江宁其他所辖兵马的普遍现象。
眼下孙壮吃了些苦头,这要算一桩好事,总好过以后因轻视而栽大跟头。
刘妙贞还照旧戴着线条粗犷的青铜面具,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来,就有些低沉,她说道:“我们也意识到存在一些问题,虽说进入曹徐地区的兵马以新附军为主,但淮阳骑兵的侦察范围已经严格限制在一百二十里之内……”
“再往后收一些,芒砀山以北的区域,就不要管了……”林缚说道。
芒砀山在淮阳西北约七十里处,差不多与徐州城处在相对平直的东西线上,这样就将骑兵活动范围控制在离城半日行程之内,即使遭遇不测,撤回来或救援,都不至于鞭长莫及,但也差不多将徐州西北方向的区域悉数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