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众所派前翼骑将为宣镇降将周繁,周知众在魏庙坡顿兵不前,本就有观望陈韩三之意,陈韩三所部未出战,周知众及其部将包括周繁在内,战意怎么可能会坚定?
看着孙壮率众如大锥展开疾刺而来,周繁眉头大蹙,这形势还没有容他观望一二,淮东赶到九里山南的兵马就摆开决一生死的势态,叫他委实难下决断——其部若静止不动,虽有机会先射一轮箭雨,但一轮箭雨过后,必然会给淮东骑兵高速撞入阵中掩杀。避走也是不行,若不想以骑阵对冲骑阵,当作两队展开,避锋芒而攻侧翼……
周繁虽无意冒失决战,而接近徐州城的道路给挡了个结实,除非掉头逃走,形势便由不得他,当下与副手分作两队,抽打使战马奔跑起来,对杀而来。
孙壮所率骑队展开貌似是最利冲锋的锥形阵,但实际上略有不同——孙壮武勇过人,惯于率数十或百余精骑当先横冲直撞,也是整个锥形骑阵的锥头部位。
与传统锥形阵不同的是,孙壮与百余精骑为锥头,但在展开的过程当中,锥体部分会稍稍滞后,待两军接战,就会留出相当可观的空当来,以供后军变化阵形,以应对战局的变化。
看着敌骑分作两队,孙壮率百余骑横冲直撞不作变化外,其后阵却在两名骑将的率领下,分作两队往左右奔驰展开,就形成以两翼接两翼的战局。而孙壮所率的锥头百余骑,则能灵活专打敌骑一队的侧翼。
蹄踏雪飞,踩得雪粒飞扬迷眼,眨眼间的工夫,数千骑就缠杀在一起……
淮东骑兵在淮阳以北,与燕胡前哨游骑多次接战,人数虽少,战力之精锐,早就是有目共睹。
清晨薄雾渐散开,陈韩三站在城头,眺望着九里山西南麓的战场,周知众所派前翼骑将这时候没有决一死生的狠决,初接战就有退缩之意,两军撞在一处,周知众所部前翼就断成数截,厮杀片刻,便告不支,分散着节节后退,欲摆脱纠缠,脱离九里山西南麓的战场。
孙壮打得太猛太快,虽说陈韩三在城门洞下早就备好麾下仅有的两千骑兵随时准备出战,但在他下决断之前,周知众所遣前翼骑兵就已经都有脱离战场之意,他这时候派兵出战,会很不巧给孙壮回过身来打个正着……
再者,红袄女亲率主力离九里山还有二十余里,陈韩三也担心出战太早,红袄女会率部往萧县境内收缩。
叫人奇怪的,淮阳离徐州也就百十里路程,红袄女所率主力却裹胁近千车辎重而来,这摆明的架式要依托九里山驻下大营,而孙壮初进入九里山就打得如此坚决,同样叫陈韩三疑心大起。
陈韩三看向马臻:“似乎淮东军根本无意我部出城与他们配合作战,看来将计就计没成啊!”
马臻也是眉头大蹙,疑惑说道:“随红袄女出淮阳的兵马不会超过两万,淮东以两万兵马进入徐州,难不成还有把握吃死我们?”
“且不管如何,不会拖延到红袄女兵临城下再做决断!”陈韩三也是光棍一个,见机不对,就决定立时派兵出城先战孙壮,让周知众晓得他投燕之心不易,不能让周知众给孙壮这千余骑奔杀冲决吓退,到那时,他就会陷入进退失据的被动。
陈韩三与诸部将走下城楼,在北城门内侧,两千骑兵正集结待命,但陈韩三还没有在普通部众跟前明确投燕之心,他登上高台,高声喝问:“诸儿郎随我受朝廷招安,守徐州两年来,未出过半点差池,但吃的比他娘的差,喝的比他娘的稀,拿的比他娘的少,简直就是后娘养的还不如,诸儿郎,你们心里委不委屈?”
“委屈!”骑队里有部将早知陈韩三率众投燕的心思,发声鼓动众将卒附和陈韩三。
“我们与淮东本为友军,然而数年来,淮东戒防我们如大敌,这趟我本决意与淮东协力杀敌,但他娘的淮东军来,不打一声招呼,就将我们撇在一旁,说起来,打心眼里就瞧我们,诸儿郎,心里好不好受?”
“不好受!”
“有些老兄弟跟我有十数年,大家情同手足,吃香喝辣,只要有我陈韩三一份,也断不会亏待你们。诸儿郎,且说这些年来,我陈韩三有没有亏待过你们?”
“未曾。”
“有一条锦绣大道铺在前面,踏上去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我陈韩三不敢独享,诸儿郎,你们跟不跟我走?”
“随大帅赴汤蹈火、在死不辞,荣则同荣,死则同穴!”
不仅城下两千余骑齐声应喝,城上城下的其他守军,也一起跟着嚷嚷,这作势就是要一起反了。
“诸儿郎,尔等今日便随我反出越朝,先打败淮东军好作那投名状,投效大燕,换锦绣前程!”陈韩三拔出腰刀指着城头高竿,喝道,“换旗!”
掌旗官闻令则降下“大越徐州制置使陈”的大旗,换上一面绣着的“大燕南征归义前军都统陈”字样的玄黑狼头战旗。
这战旗换好,陈韩三便下令两千骑兵出城而战,哪怕将刘妙贞所部主力惊走,也要先稳妥的将周知众所部迎进徐州城来,共同抵抗淮东军可能随后赶来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