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苦亦乐。”张苟说道。
“宗庭已到上饶,守住上饶不成问题,”林缚就着一块不晓得从哪里冲来的石磨坐下,邀敖沧海、周普、张苟等人也随意蹲坐,说道,“我们进击的时机,比预料中还要好。除邓禹所部很可能在花亭与陈渍撞上外,王徽等敌将,在青溪都产生犹豫、裹足不前,这对我们来说,要算是一个更好的消息!你们怎么看?”
敖沧海让麾下的随军参谋将地图展开,铺在半干的坡地上,将浙闽军东线主力诸部从地图上准确的标识出来,在此之前,信江沿岸的关键点,也早从地图上用红色笔鲜明的标识出来。
张苟眼睛炯炯发亮,问道:“主公的意思是叫陈渍击溃邓禹所部之后,放过北岸残敌不打,转走南岸拦截奢飞熊?”
林缚看向敖沧海。
浙闽在东线的诸将,敖沧海最先杀的人无疑就是奢飞熊,但是他不会叫私仇淹没理智。奢飞熊在信江南岸仅万余兵马,而浙闽军在北岸有三万余主力,孰轻孰重、主要打哪一路,不言自明。
敖沧海问道:“陈渍击溃邓禹所部后不守花亭,北岸之敌残部,最有可能从花亭溪往北向涌山、乐平境内逃窜,那乔中、虞氏兄弟有没有把握先一步拿下涌山?”
赣东先遣军只要先一步拿下涌山,就能再次堵住浙闽军东线残敌往北逃窜的道路。
眼下,林缚就担心浙闽军东线残敌直接北上逃往江州,与奢文庄亲率的江州军主力汇合。要是浙闽军东线残部不走花亭溪北上,而继续沿信江西下,经抚州逃往赣州或豫章固守,那淮东军主力就有足够的时间,追上去到赣州或豫章再对敌军残部进行合围;也有足够的时候,将在在庐州的水营主力西调到江州外围参战。
“我可以一试,”张苟说道,“上饶形势发展极快,怕是苏庭瞻在浮梁还没有警醒过来。只要经花亭溪往北逃窜的残部不是整部北撤,那对北线的拦截不会造成多强的冲击力。赣东兵马即使仓促难以攻克涌山城,只要先一步在涌山南侧据险堵路,也能将北逃残部堵上三五天……”说到这里,张苟是异样的兴奋。
比起击溃敌军,无疑歼敌大部是更好的结果;比起歼敌大部,无疑全歼浙闽军东线兵更叫人兴奋。
“宗庭在上饶,已经派人北上联络乔中、文澄他们从祁门南下堵敌,”林缚说道,“这接下来,就要看我们走得够不够快了!张季恒、孙文耀率部走在北线,今夜应该能抵达杉溪河口,不过信江北岸约近二十里的道路都给冲毁,不会走得比这边轻松。”
“斩杀奢飞熊,今生无撼矣!”敖沧海说道,“请主公在此督战,我到前部带兵夜行,争取明晨之前,走过淹地!”
“好!”林缚说道。奢飞熊沿江西逃,都在淮东战船的监视之下,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他们在这边只要撒开脚丫子猛追就是,也不怕奢飞熊有能力打回马枪。
天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计策,筑坝截河,将敌军吓退;又放水冲开河道,使陈渍所部得以乘船快速走水路包抄敌军——到这一步,淮东军可以说已经掌握绝对的优势,但是要将优势转化成实实在在的歼敌战绩,还需要淮东军在官溪岭以及钳口、礼塘的兵马主力迅速追上敌军予以围歼才成。
淮东在官溪岭方向的主力兵马,要北上追敌,通过纵深达四五十里的淹地,就成为当前最头痛的难题。
历来行船顺流而下则疾、逆流而上则缓,也许从桃花隘一路沿江下行到花亭,只需一日时间,但船队要从花亭逆流而上,返回桃花隘,恐怕就需要三四倍的时间。
等不及船队回返,主力只能从淹地跋涉而过,追上逃敌。
古往今来,所有的兵法归根到底都集中到一点之上,就是“使敌分、使己合”,所有的计谋归根到底也是要千方百计的达到这个目的。
上饶战事前期,奢飞熊在关键隘口集中使用有限的兵力,将五六万之巨的浙闽军填入上饶防线的各段防垒之中、据险而守。
淮东军即使在战械及兵力占据优势,想要在短期内将浙闽军的上饶防线彻底的摧毁掉,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林缚要淮东军先开官溪岭道,即要将浙闽军一部主力吸引到横山以南来,又筑坝截河,也是要用尽手段将浙闽军主力从上饶的外围防线里吓走。
到后期,奢飞熊被迫只能选择用信江两岸的狭窄通道来拖延淮东军进入江西的步伐,实际上也正是林缚所愿。唯有到这一刻,浙闽军东线主力才会放弃前垒防线,往信江沿岸诸城撤退,也就分散在其漫长的西撤道路之上,给了淮东军“各个击破、分而歼之”的机会。
此时,包括奢飞熊本人率断后兵马在内,浙闽军东线兵力分散在信江两岸,首尾不能相顾。这时,对淮东军来说,当前最主要的,已经不再是击破浙闽军的上饶防线或击溃浙闽军东线主力,而是要拦截跟围歼尽可能多的浙闽军东线兵马。
一举将奢家的几条腿都打折掉,叫他们再也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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