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奢文庄说道,“想来庭瞻也是这个意思……”
“怎么个不动声色?”奢渊心里全没有主意。
“奢渊,你莫要慌,且听我慢慢说,”奢文庄说道,“襄阳传信称樊城大意失陷,那我们对孙季常、杨雄、孟安蝉及钟嵘诸将便如此通报,这时候切不可自乱阵脚。此外,我会立即派你与子培率五千步骑往援樊城,你们直接去石城与庭瞻汇合。记住,一定要将在石城的水军都掌握在手里。你等在石城得到黄陂失陷的消息之后,不要有犹豫,也不要管穆亲王那边有什么命令,直接放弃石城,水陆并进,往襄阳方向走。襄阳也非久留之地,你们一定要先一步撤到襄阳西面,之后是随燕军一起撤往关中,还是分散去汉中,你们视情况而定;但记住,无论是撤往关中,还是汉中,中原战事,你们都不要掺和进来了,想办法往西北走或者去西南……”
去汉中就是投曹家,奢渊没想到浙闽军会沦落到这一步,更没想到祖父会对局势绝望到这种程度……
奢渊带着哭腔说道:“祖父您……”
“不要管我,”奢文庄说道,“淮东军在黄州的兵马都压了上来,要是消息走漏,孙季常、杨雄、孟安蝉抑或钟嵘有一人先逃,整个防线就会在眨眼间崩溃掉。我留在这边,最多也只能替你们多争取两天时间。你要记住,奢家儿郎有泪不轻弹,你爹爹、你二叔都战死沙场,我这把老骨子没有什么好吝惜的,只可惜在淮东已没有我们的活路了……”说了这话,奢文庄自感英雄迟暮,忍不住淆然泪下。
苏子培站在那里,心头哽咽:才真正明白叔父叫他过来报信的意思,一点消息都不走漏,绝不能叫杨雄、孟安蝉、孙季常、钟嵘等人意识到淮东已有数万兵马潜入荆襄腹地而自乱阵脚——即使这样,也只能为他们最多争取两天的时间而已……
一旦鄂东防线崩溃,将到处都是溃兵乱卒,淮东在白塔河防线正面的主力,将像利刃一般切进来,他们也只能随溃兵逃亡,但他们在石城的家小,绝难幸免。
要是淮东军潜进来的兵马主力正往随州扑去,那淮东军这部兵马随后陷枣阳彻底封锁樊城—枣阳的口子,堵住汉水东岸北逃的通道,最快只需要四天的时间。而从黄陂到枣阳有五百多里地,路途算不上好,撒开腿逃到枣阳最少也要五六天时间。
走汉水东岸逃,很可能逃出去,那就只能沿汉水西进,从丹江或武关河想办法逃去关中。
樊城失陷后,不能从南阳府晰川县境走相对宽敞的陆路,从襄阳往武关河口及丹江口方向的通道非常的窄,要是一切都听叶济罗荣的安排,在撤退序列时,汉水东岸特别是石城的兵马必然给放在最后,甚至很可能给命令留在石城拖延淮东追兵。
淮东军、池州军以及荆湖军愈二十万兵马从南线反扑过来,有多少殿后兵马能不给吃掉?
奢渊与苏子培退到石城与苏庭瞻汇合之后,将水军掌握在手里,才是活命的根本。淮东水营虽然天下无往而不利,但要先清理汉水口的沉船,进入汉水的时机不可能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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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日日隅时分,照湖山前垒大营,实际在曹子昂率柴山兵马西进礼的同时,林缚已经将在黄州的预备兵马都调了上来,在照湖山、长轩岭一线的前垒营寨里,淮东军集结的总兵力已经超过十万,为最后的反攻做最后的准备。
这几天来,对白塔河、熊家岗等敌军防垒的进攻,都是一个镇师一个镇师的轮流压上去打,要将敌军的精神绷紧到极致,消耗尽体力,静待其防线崩溃的一刻……
林缚与宋浮等人在大帐里研究地图。
他们知道黄祖禹、周斌已经率部扮成运粮兵马潜往樊城,但由于从石城到黄陂一线都是敌军控制的腹地,淮东军暗探只能昼伏夜出的潜行,还没有及时将夺下樊城的消息传回照湖山大营。
高宗庭急冲冲的走进来;见高宗庭眉眼间藏有喜色,平日心性甚好的宋浮也按耐不住性子,脱口问道:“樊城有消息传回?”
“樊城倒没有消息,但奢文庄有意叫其孙奢渊率部北逃,”高宗庭说道,“想来樊城那边已经得手!黄陂密探刚刚射箭传回消息,说奢文庄调派其孙率五千步骑北援的消息……”
“啊……”宋浮也是颇为意外的怔在那里。
“这只老狐狸逃了半辈子,这回不逃了?”林缚袖手站在一旁哈哈一笑。
却见陈渍、张苟前后脚抢着挤进来,陈渍抢着说道:“奢老贼要逃,请主公许陈渍午时就刺过白塔河去……”
林缚摇了摇头说道:“奢文庄这回把自己留下来了,我们还要再等上一天。”
“拖一天,得漏掉多少条鱼?”陈渍不满的说道。
“奢文庄已令其孙北撤,他若不走,必会帮我军稳住孙季常等部敌军,也说明荆州的叶济罗荣暂时还没有明白过来,等一两天不迟。”张苟说道。
高宗庭暗暗点头,陈渍为勇将,沙场或无活,但张苟才是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