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唯六月,燕蓟也是三伏酷暑天。
周普、楚铮于五月十八日率部收复燕京,在收复燕京半个月之后,林缚才从津海西进。不过,林缚也没有直接住进燕京城,而是住进燕京东北郊原名秋野监、后给胡虏圈为猎场的一座皇家庄园里。
“都说秋野监逆案改变了元越的命运,”林缚站在庄园西角的山亭上,迎着徐徐吹来凉爽的风,问身后的宋佳,“你以为呢?”
宋佳知道林缚是要着手给苏门及李卓平反的事情了,不过说到近二三十年,元越从中兴走向崩亡的根源,宋佳也不认为自己就能看透,只说道:“有些事情要留待后人评说。”
林缚点点头,有些事情确实是要留给后人去评说。
这时候高宗庭疾步走上山亭,禀道:“袁立山在泰安饮毒自尽,余部由副将袁桂庭所辖,于三日派人向宁则臣请降;宁则臣特派快马驰来燕京请示……”
收复燕京、在滦县击溃南逃虏兵残部之后,虽说进入伏夏天气,但各地的战事没有因此减缓,反而掀起新的收复失地的高、潮。
林缚派张苟率部兼辖魏中龙所部太行山**镇师及其他太行山抵抗军兵马近五万众,从滦县走井陉道西逃晋中,于六月上旬陷太原,太原附近的府县闻风而降。
六月上旬,楚铮率部收复昌黎、榆关等冀东北地区。韩采芝率部走军都山收复大同,大同以南的晋北地区也都闻凤而降,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军。
而与此同时,胡乔冠所部在两旅骑兵的配合,收复沧州之后,继续南下,与攻陷临朐的柳西林所部,从南北两侧夹击胶东地区的虏兵残部。
许昌兵马是最早崩溃的,长淮军北上之后,罗建、霍桐、梁成栋三人率部投降。董原与钟嵘、陈巨先等将率残部不到三万人退到汝州以西地区、踞伏牛山东麓顽抗不降。
六月上旬叫刘振之奉命率部南下,与邓愈、肖魁安所部汇合,强攻退守汝阳的董原军,一战而溃之,击毙钟嵘、陈巨先等人,董原、元归政、元锦秋等人在战后不知所踪。
滦县战役之后,虽说淮东军夺得虏王叶济尔的尸骸,击毙檀道成、沮渠蒙业等虏将,捉俘张协等人,但还是叫叶济多镝与少量骑兵突围出去——叶济多镝突围南下后,也知大势已失,甚至只等到赫雄祁率五千骑兵过来汇合,就顾不上其他在临淄以东的兵马,即率济南、大梁等地的残部西逃,进入河中府,与叶济罗荣汇合。
此时除了关中的陈芝虎、河中的叶济罗荣、叶济多镝外,北伐战事后期袁立山所部近五万新附汉军,就成为北燕残留在河淮腹地的主要兵马,不过此时给宁则臣率八万兵马围困在泰安等城之中,无法伸展。
想不到袁立山在泰安城里自尽了——听高宗庭说到这事,林缚抬头看了一眼远山,说道:“派一队人马保护袁立山在燕京城里的家人,不许军民侵扰之;泰安敌军之议降,由宁则臣全权负责,所有战犯投降后可降一到二等处置。能尽早结束中原战局,也是好事……”
在北伐之前,军部拟了一个战犯名单,在燕胡南侵诸战出力极大的袁立山,自然要给列入一级战犯。除袁立山之外,而当时随袁立山降虏的蓟镇军将,还有两百余人给列入战犯名单之中,此时为尽早结束中原战局,尽早为西征扫清障碍,给这些战犯一定的宽恕是有必要的。
“对了,”林缚又想起一事,问高宗庭,“你去见过张协了没有?”
“见过了,”高宗庭点点头,说道,“若不能尽早审讯,他的身体怕是拖不了多久……”
“不能叫他病死了,这太便宜了他,”林缚蹙着眉头,说道,“你与左相以及宋公,要抓紧时间将李兵部受冤而死的前后细节厘清,争取叫张协受刑而死!”
“刚才与左相遇到,左相谈及还都燕京之事,不知主公可有过考虑;还是这边事暂时放下,先回江宁去?”高宗庭问道。
收复津海之后,林缚就使左承幕出任燕蓟宣抚使,全面负责收拾燕蓟当前的破烂局面。随军西进,林缚躲在燕郊庄园里避暑,左承幕则将行署搬到燕京城,又兼领起燕京府尹的差遣。
百废待兴,仅燕京城就有数十万平民需要赈济、安抚,燕胡在燕京城里的残余势力也要进行及时的清除——左承幕要千头万绪的事情抓起来,林缚想不到他还有关心还都的闲情。
林缚并没有刻意封锁永兴帝驾崩的消息,而所谓永兴帝亲笔所书的禅位遗旨也于六月上旬在江宁公开——作为礼制,林缚自然要推辞几番,最后“推辞不过”,才能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
只是返回江宁,还是直接就在燕京登基称帝,这个问题淮东内部还存在一些分歧。
左承幕、胡文穆甚至包括林续文、林庭立等人在内,主张还都燕京,自然是希望林缚能直接在燕京登基称帝。至少在传统格局上,江宁偏于南方,定都于江宁,不利于对北方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