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记错的话皇子只死了大皇子和五皇子,那第三只香炉从何而来?
是昭宁帝炼化了先帝?那还真是父辞子笑的相亲相爱一家人…
裴修年正想问身旁的太后娘娘先帝究竟是如何死的,他的眸光掠过殿前的那只巨型铜炉之时,便见其中有一团扭曲的黑影。
那黑影似乎与曹家庄的魔物如出一辙般,也同样有几条长尾,但再不具有兽形。
所以昭宁帝饲魔一事显然已经成了定局,他甚至在皇城之中都有掌控着的魔物,他在谋划些什么?
另外,他这是在用皇子饲养妖魔?
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裴修年脑海中没能停留超过一息就被他彻底排除了,昭宁帝的气色变化显然不可能是饲魔的受益。
裴修年再仔细审视着那只铜炉,铜炉之内的顶上与底下各自亮着一座莹白色的法阵。
这个世界的阵法阶层只有从赤到紫七色,若是用于攻杀之外的功能型阵法则都是呈白色的,类似禁飞、形成无形的阻隔,诸如此类。
裴修年正想提醒太后娘娘小心行事,却是没她快,在天眼作用之下,已见她脚下的清光扩散而来。
那是不可见的灵觉具象化,丹炉底下那座莹白阵法愈来愈亮,裴修年心中骇然,连忙朗声道:
“孟姨且慢!”
但已来不及,以太后娘娘的修为,灵觉笼罩整座仁皇山的角角落落都不需要多久,更何况只是一个庙宇的前殿。
浩瀚如海般的灵觉掠过城隍庙,“噌”的一声,两人所立之地四周之外的一切声音都已消弭,万籁俱寂。
一座透明的囚笼正笼罩着整个城隍庙的前殿。
与此同时,裴修年跟前那只巨型铜炉的铜熏炉盖“砰”的一声被掀翻在地,数条漆黑的长尾…不…这回是九条蛇身了。
那如同山岳般身影自炉中显露出来,与杭州那回已完全不同。
那九个蛇头皆是吐着殷红的信子,山海经上记载:“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
这是相柳,不过也同之前曹家庄的那只妖物一样,都还未有彻底长成。
太后娘娘的神色略显凝重,她下意识站在裴修年的身前,望着那彻底伸展开身躯的相柳。
那只生有九个脑袋的妖物也正盯着她,鲜红的眸子中流露着杀意,它同样知道谁对自己的威胁更大。
在下一瞬间,那数颗蛇头极为默契地如同兵刃般扑杀而来,而余下几颗则后仰喷出湛蓝色的毒液。
溅落在地板上的毒液瞬间便沸腾起白烟。
太后娘娘脚踩莲步,她的身影在这月夜之下飘忽。
即便是裴修年这般近的看着她,若没有天眼甚至都无法追及她的动作,似乎每一下攻势都与她擦肩而过,却也似乎每一招都离之甚远。
就如同晨间的一蓑烟雨,一缕薄雾,如梦似幻,难以追及。
而太后娘娘手中忽然浮现出一抹光影,一道真气断空而去。
适时,裴修年注意到那只炉中的第二座法阵在瞬息之间闪过璀璨的光芒。
而后裴修年眸中再不能见那光,太后娘娘的身影也在此刻忽然放缓了下来,裴修年顿时发现自己竟无从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了。
所以那阵法是察觉到真气后再强行压制修为?倒是与这囚笼法阵相辅相成…触发方式还正是因为想太多,若是莽撞些,反倒能避开这些事。
但相柳显然未有受此间影响,它的九个脑袋后仰,口含毒液蓄势待发。
裴修年不敢待在原地思考,他连忙一跃而起,一把就将不远处的太后娘娘扑倒在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这时候却是没了半点儿旖旎的心思。
相柳的毒液如雨般接踵而至,裴修年见自己身上泛起的莹莹波光才能够放下些许心念,太后娘娘的那枚护心镜并非是作假。
裴修年根本来不及喘息,便是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其中一个脑袋的咬合,但其余的几个脑袋的攻势从未落下。
相柳的攻势相辅相成,裴修年这才知道要如太后娘娘方才那样躲开这连番的攻势有多神乎其技。
抱着太后娘娘的行动本身就不便,周身那澄黄色的光芒愈来愈弱上几分,裂纹遍布其上,几乎触目惊心。
护心镜终究不是无敌炉石,这玩意儿是有极限的。
太后娘娘安安静静地躺在裴修年的怀里,微微有些发怔,她猜想裴修年之所以能够奋不顾身来救她是因为如果她死了裴修年也跑不出去,但她的心头依旧微暖。
借着昭宁帝这阴差阳错的一道关隘,也算是窥见了裴修年的真意。
“放我下来。”
太后娘娘略带柔意的声音传入裴修年的耳中,只可惜他现在充耳不闻,根本无暇顾及她说了些什么,感受着怀中的推搡,裴修年反而是下意识抱得更紧了些。
裴修年如今的心思全放在了那只不断追击的相柳之上,在这一方不算广阔的无形屏障之内上蹿下跳,汗如雨下。
也就是自己锻体有成的结果显著了,要不然恐怕早就被这相柳的尖牙给洞穿了…
也正在此时,他听得“砰——”的一声,澄黄色的光在此刻消弭,接续的毒液如箭般穿透了他的左肩,钻心的疼痛使得他脚下一个踉跄。
怀中便是一轻,裴修年借着抽离的惯性单手撑地在空中翻了一圈,“咚——”的一声巨响几乎贴着后背传来。
他回过头去才看见背后方才自己翻过的地方已经被相柳的脑袋凿出了一个大坑,力道之大,以至于那颗脑袋埋入地里久久拔不出来。
喘息之间,这条相柳的其他脑袋竟然不再动了,而是直勾勾地抬头望月,裴修年也随之抬起头来。
便见一柄长剑接天而来,刃口落雪,白芒崩裂。
“呛啷啷”一声断响,如水般的寒光断月而至,随后倒灌进来的风声打破了此方界域中的万籁俱寂,掀起的漫天血雨姗姗来迟。
太后娘娘如瀑青丝随风飘扬,素色锦衣上不染半点血色,她柔声道: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