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士元刚才所说,到时候印他三四千本,说不好就是上万两银子的利润。如果卖得好,还可以印第二版,第三版……到时候……我的老天,那么多钱,我怎么数得过来,还有,又该如何存放?
难不成要学山西晋商的那些老西儿在家中挖个地窖,将银子化了,倒进去,满满地凝上一层,如此就算遭了贼,也偷不走。
也可以学南宋张俊,将银子铸成大圆球。嘶,这个主意好。
张俊乃是南宋中兴四将之一,另外三人是岳飞、韩世忠和刘光世。张俊生性贪婪,在世时,家里的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止被偷,张俊命人将那些银子铸成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名叫没奈何,意思是小偷搬不走它们,全都拿它们没办法。
老夫看样子是要发达了,士元还说什么老夫此书一出立即就是韩城的富家翁,真是个没眼界的。真到那个时候,几万两银钱入手,我俞兴言就算在西安府也是个排得上号的老财。娶他十几房小妾,起个大宅,买上几千亩良田。每餐香油烙饼,吃一个扔一个……老夫年老无子,要不将士元过继到名下,也好继承这诺大家业,将来就算是死了,也有人逢年过节上香烧纸……
他面上浮现出一层红润,眼睛里全是幸福的光芒。
琳琅阁书坊这几年其实生意并不好,这大概和自己选书的眼光实在不怎么好有关。印的书很多都卖不出去砸自己手头,堆了整整一间屋子,看得人心头憋闷。也就是侄儿过来帮衬之后,才又所好转。
如今,财神菩萨将一本大红书放在自己面前,如何能够放过。天以不取,必受其咎。
他机械而快速地抚摩着自己下颌的短须,沉醉于金钱的迷梦中,铜臭之气袭人,身上全然没有当初县学廪生的儒雅之气。
哈哈,哈哈,金钱啊,美女啊,良田啊,华屋啊!
这些书中都有,古人诚不欺我。
“二叔,二叔,你怎么了?”
侄儿的喊声将他从美梦中惊醒,俞兴言俞老板咳嗽一声,一整面皮:“关门,上扳,走!”
“去哪里?”俞士元问。
“废话,当然是随我去打听这个高文是何方神圣。”
俞士元:“二叔,这铺子不开了,咱们的生意。”
“苟延残喘的生意,一天不开门也没什么打紧,这本《西游记》若是飞了,老夫的损失可就大了。”
既然内心中已经认定高文是个读书人,那么,找起人来也方便。
但凡这人读书必然要进学堂,会有师承。一般来说,能够进私塾坐堂授业的先生至少也得有秀才功名。你连功名可考不中,还有什么资格为人师,传人道,解人惑?
至于举人,人家都混成举子老爷了,可以做官了,也不缺钱花,自然瞧不起区区一点束脩。
韩城颇大,但其实读书人就那么些,再缩小到秀才圈子,人更少。韩城有总人口三十来万,能够读书识字的就一两千人,至于登记在册的秀才则只有一百来人。由此可见读书人的数量何等珍惜,考取功名又何等之难,尤其是在陕西这种文教欠发达地区。
不像江浙的文教大县,一个县城出几千秀才也是常事。每年乡试因为报名参考的士子实在太多,名额不够。不得以,衙门还得加试一场。被录取了,你才有资格进省会的贡院考场。
韩城这一百多位秀才中有俞老板的同年,也有当初县学时的同窗,平日间又要来往。
可他忙了一天,问了许多人,可一说起高文,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说不知道,没听说过。
同时,那些秀才们知道俞老板是书坊老板,竟然向他打听:“俞兄,听人说现在出了本新书,以猴儿为主角的,说的是猴行者保玄奘西行取经的故事,据闻有趣得紧。也不知道叫什么书名,你坊间可有刻?若有,还请叫人送一本过来,愚弟也好先睹为快。”
说完,又补了一句,低笑道:“你那里的风月书儿咱们看得多了,也看累了,换个口味也不错,寥可解乏。”
一人这么问也就罢了,等到第十个同窗老秀才这么问,俞兴言紧张起来。
高文死活找不着人且不说,若是他将稿子给了其他书坊,这尊人形聚宝盆岂不是要花落别人家?
这,断断不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