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夜,杯盘狼籍。
烛火摇曳,一坛酒已见底。
高文已经彻底醉了,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棉布衫子,敞着怀,露出结实的胸膛。手中筷子使劲地敲着碗沿,高声唱道:“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
云摩勒也是醉眼惺忪,接着唱:“人生长恨水长东。”
高文:“幽怀谁共语,远目送归鸿。”声音却低落下去,泪水沁出。
又饮了一口酒:“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
云摩勒伸出手,拍了高文脑袋一记,继续唱道:“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懦弱小儿,谁欺负你,杀回来就是了。”
高文吃了这一巴掌,也不生气,哈哈笑道:“说得好,杀回来就是了。小姑娘,这词你竟然会唱,怎么,读过书,咯咯……呃!”
没错,二人方才所唱的正是金朝词人元好问的《临江仙?自洛阳往孟津道中作》。
此词作于由洛阳赴孟津的途中,片言情,下片说理,英雄无奈,只好作自我宽慰语:“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功名也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唯有洗歌美酒,天伦至爱,才是人间乐事呀。
词最后,作者发出:“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的感慨。这也正是他在收复失地,重返家园的希望与失望情绪交织的复杂情绪。
此时,却莫名其妙地从高文心中浮现而出,酒意上涌,歌以咏之,情以抒之。
云摩勒斜着一双杏眼,吃吃道:“读书、识字很了不起吗?”
高文:“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在这个年代,读书识字却给了很多选择,给了你过另外一种人生的可能。这韩城实在太小了,我想看看更大的世界,我想……我做梦都想……这样的日子,我再不想过了……”
云摩勒:“你要什么?”
高文摇晃着身体走到床边,扑通一声扑下去,将头埋在被子里:“我要什么呢,我要什么呢……”
云摩勒也跌跌撞撞地跟过去:“你要什么?”
因为战立不稳,她也一头扑进被窝中:“说说我吧,我想要……我什么都不想要……是的,什么都不想。”
高文:“我想要读书要科举,我要做官,做最大的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哦,高阁老你好,高阁老再见!”
“阁老,我喜欢这个称呼……抽屉里有银子,有你的路引和买身契……”高文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明日我要去平凉,说不好以后就不韩城了,你自可离去。”
“我不是你丫鬟吗?”
高文:“我可从来没想过,你是自由的。还是你说的那句话,你要什么?是的,这个问题我们都要想想,我要做出选择。”
……
雪还在落,太阳已经升起了。
高文突然醒过来,这才想起今日就要起程去平凉。
头还是疼得厉害,宿醉未醒。
高文忙从被窝里钻出来,身上一凉,才发现自己****着身体,而床单上却留着一小摊红色的血,就好象那雪地里盛开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