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士笑道:“不着急,提刑司那边还没有与咱们于千户说妥当。高相公,有人来探监了。”
高文一呆,回头看去,却是又惊又喜,猛地站起来:“泰山老大人,是你,你又是如何来的?哎,哎,哎,俞老先生你也来了。”
没错,来的正是高文的准老丈人石献珠和琳琅书坊的俞兴言,在他们身后还立着一个头上戴着毡帽,手提食盒的伙计。
石献珠突然破口骂道:“小畜生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堂堂平凉府院试头名案首,说不好乃是我陕西今年的新科举子。一进西安城,又是被提刑司捉,又是被锦衣卫逮。为了你,锦衣卫衙门还杀了提刑司的人,打起了官司。你也不去外面看看,这城中都闹成什么样子了。如今,所有来西安参加乡试的读书人都知道有你这么个不得了的人物,又知道你我老子未来的女婿,你还真给老子长脸了。老子听说你被关在这里,立即过来探监。小畜生你犯了这么大事,还有心思在这里读书作文?”
俞兴言赞叹道:“高文你还真是胸有静气啊!”
高文心道:我胸有静气个屁,还不是因为知道余意是徐大人的人。换你来,一样可以。
他也不生气,只不住朝石廪生拱手:“泰山老大人教训得是,对了,你们这次来看我,可带了酒食,正到饭点,小婿腹中饥饿。”
这个时候,那个提食盒的伙计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高文面前:“高相公,救救我师父吧?”然后就哭出声来。
高文定睛看去,才发现这人是小鹰。
他吃了一惊,忙将小鹰拉起来:“小鹰,原来是你,宫四不是说你已经被提刑司逮捕下狱了吗,怎么同我岳丈和俞先生做了一路?”
“宫四那吃里扒外的杂种,还好他被于千户诛杀,否则早两****已经取了他的狗头。”小鹰咬牙切齿:“还有袁新远那狗官,早晚斩下他的首级。”小鹰抹着眼泪,哽咽道:“高相公,看在师父这一路对你诸多维护的份儿上,还请救他一命吧。如今,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被袁狗官安上了一个勾结白莲教的罪名,判了个斩首,说是秋后就要行刑。”
高文大惊:“小鹰你且别忙着哭,且做下来,说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日你们师徒又是如何被人陷害的?”
小鹰好不容易才止住悲声,道:“那****师徒二人和另外一个弟兄押着宫四那杂种去报案。这事因为涉及到袁新运,此贼在提刑司一手遮天。我和师父知道此事须瞒得那狗官,这个时候若是回提刑司,岂不是要落如他的魔掌之中。就留了个心眼,觉得,要扳倒此獠得找个比他官大,压得住他的人。”
俞兴言和石献珠点头:“你们这么想却是对的。”
小鹰:“袁贼虽然势大,可我提刑司尚有提按察使和副使。贼子勾结白莲教,谋害同僚,人证物证俱在,也不怕抵赖。于是,我和师父回衙之后,直接求见按察使大老爷。也是咱们运气不好,那日按察使却不在,说是出门另有公干,要等下才能回来。没个奈何,咱们只能在厅堂里等。可不知道什么缘故,却走漏了风声……”
说到这里,小鹰紧紧地捏紧了拳头,面容变得苍白起来:“突然间,就听到外面一声喊‘云鹰勾结白莲妖人,拿下了’于是,就有一群身着铠甲的甲士冲进来,一刀就将那个随我们押送宫四回衙的兄弟砍做两截,领头的霍然正是袁新运那个狗官。我和师父知道不好,忙跳起来和贼人恶斗。师父……师父他……”
小鹰沙哑着嗓子,泪水夺眶而出:“师父他虽然武艺高强,瞬间就放翻了两个贼人。可是,敌人显然有备而来,穿有铠甲,咱们的刀子砍在他们身上就好象是挠痒痒一般。师父尚可支撑,可我却一个不小心,被人扑到在地,眼见着就要落入魔爪。只听到师父一声大吼,将压在我身上的两个敌人扯到一边,然后将将我从地上提起来,扔出窗外,喊了一声‘小鹰,咱们被人陷害了,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在撞破窗户那一瞬间,我看到师父被人一刀捅倒在地……师父,是徒弟害了你,是徒弟害了你。若非有我拖累,以你老人家的武艺,要想脱困本不是难事……”
小鹰用手掩着面孔,不住抽泣。
高文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来呢?”
小鹰:“我的武艺虽然不成,可要毕竟在公门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要想从衙门里冲出去,也没有人拦得住。况且,别人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脱困而出。”
“出来之后,我也不敢回家,就乔装改扮,又找了心腹弟兄打听,这才知道,袁狗官反诬陷师父勾结白莲妖人,意欲谋反。又禀了按察使,判了个死罪。此刻,判决书已送去了京城,只等刑部勾决之后问斩,想来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
“奸贼可恶,按察使也是糊涂,无凭无据的怎么就判了大鹰死刑,这不是草菅人命吗?气杀老夫,气杀老夫!”石献珠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高文道:“怎么没有凭据了,袁新远本就勾结白莲妖人,要想弄到证据诬陷大鹰还不容易?”说到这里,高文暗自心惊。这白莲教的人好生厉害,竟然能够吸收如袁新远这样的正五品朝廷命官,难怪永乐年间,山东白莲匪首唐赛儿闹出那么大动静,以至引得天下大震。
也不对呀,袁新远好好的高官做着,贪污银子拿着,有家有口,犯不着同白莲教混在一起,干这种杀头的买卖。世界上的事情逃不过一个“利”字,白莲教给他的好处难不成还大过一个堂堂五品提刑司佥事?
这事怎么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高文手头资料实在太少,自想不明白。
既然如此,索性也不去想。
“高相公书得是。”小鹰:“从提刑司逃出来以后,我在外面躲了两日,听说你已经进了锦衣卫衙门,就寻了石先生和俞先生,前来探监,还请高相公救我师父一命。”
他和师父大鹰在去平凉的时候,已经将高文的底子查得清楚,自知道石廪生和高文的关系。身为提刑司的人,要想查出石献珠在西安城的下落也容易。
高文叹息道:“小鹰,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秀才,又如何救得了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