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没办法:“恩师说得是,既然朝廷有旨意,学生也不能不去京城。愿随行服侍恩师,能得恩师耳提面命,那是学生的造化。”
徐珵笑了笑:“你若是在读书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就是了。”他当年可是苏州的大名士,当年殿试的第二名榜眼,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枝山的外祖父。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名师,如此看来,能够得到他的指导,也是高文的运气。
高文心中总算高兴了些:“多谢恩师。”
徐珵:“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京城居,大不易。老夫倒有个主意,不知道尔止你意下如何?”
高文:“还请恩师吩咐。”
徐珵:“我倒是想借马政案这个东风,为你在朝中谋个从七品的官职。毕竟,你要想考进士,也得等上两年。就算中了,也得去六部观政。不妨早些做官,一来可以得些俸禄养家,再则也好积累从政经验。”
“这就出仕为官了?”听到这话,高文两眼放光。
从七品官职是什么概念,那是县丞,放在后世乃是副处级,还是县常委。虽说明朝有非进士不得为官的规矩,也就是说,你不是正经的科举出身,没有进士功名,就不能做正七品朝廷命官。可这不过是官场的潜规则,如果天时地利任何三者占其一,又懂得经营,未必就做不到。
看徐老头的意思,自己进京城做官,还是直接进中央部委,这个起点却是要比在地方上做一个县丞高上许多。
明朝六部的职司设置和后世也没多大区别,比如吏部,一号首长是尚书,就是部长了。两个副职分别是左侍郎和右侍郎,相当于后世的副部长。尚书和侍郎下面则设十三个清吏司,分别管辖各省人事;司下面则设郎中、员外郎、主事。官员的品级从正二品大员,到从七品办事人员不等。
如果自己能够进中央机关做个官,就算是从七品也是不错。
正如徐珵所说,可以积累为政经验,摸清这明朝政府和官场的运做规律,对于自己的前程却是大大有好处的。
徐珵微笑颔首:“对,我知道尔止你如今在平凉府甚至陕西士林有些才气,也有些傲气。不中进士直为官,内心中未免有些不甘。不过,你入仕之后一样可以锁厅参加会试嘛!京城居大不易,往年也有不少举子在京候试期间进衙门当差办事,后来中了进士也是一桩美谈。”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是的,京城消耗甚大。吃穿用度所需花费比起地方上却是要贵上数倍,不好考生在京备考十年,使光了银子,没个奈何,四下谋生。入馆给人当私塾老师的,给人做幕僚的,甚至帮人争诉做掮客的大有人在,去吏部候选补个官职岂不比干别的营生风光体面?
徐珵对高文非常看重,这可是他所收的门生中最有才华的一个。而且,看他做事的手段,有勇有谋,日后若是中了进士,必成大器,必成自己在庙堂上的得力臂助。
他实在是太缺人手了,与其等高文中了进士入仕之后慢慢熬资格,还不如现在就开始锻炼使用。
只是担心高文才子脾气一犯,却不肯去候选,从七品虽然是官,却不是朝廷命官,说起来也没什么面子。
他却不知道,高文心中却是千肯万肯。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可是见识过副处级,县委常委一级官员的威风的,并不觉得做这么一个官儿有什么好丢脸的。别说县委常委,就算是一个正科级的局长,那也是风光滋润。在现代社会,很多普通公务员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可终其一生,也不过到副科实职,享受正科待遇到头。
他一下子成了副处,还进了中央机关,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然,当着徐珵的面子,高文还得装出一副委屈模样。拱手道:“多谢恩师提携,这也是老师对学生的一种历练,学生绝不敢辜负你的期许。不过,一切还得等学生中举之后再说。”
徐珵点点头:“是的,科举一事谁说得准呢,希望你今科乡试能高中桂榜。不过,今年陕西秋闱的题目也易,你们这里也没什么人才,以你的文章,轻易就能中了。”
高文在心中给了徐大人一个白眼,你徐珵生在苏州那种文教昌盛之地。又是世家大族子弟,从小就有名士登门教授,师资力量雄厚。自参加科举以来,一口气连过六关,高中榜眼。科举考试在你看来,也就是写几篇文章的事儿。却不知道,这世上又有几人拥有你那样的条件。就好象后世一个北京高三学生跟湖北、河南、山东的考生说“北大、清华不难考啊,只要认真复习,正常发挥就可以了。”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这考场上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学生惭愧。”高文又问:“恩师,这陕西马政案的相关人犯、罪官和人证、物证解送京城之后,案子什么时候能够审结?”
“按照我朝制度,先要三法司会审,结案之后,进呈御览,由天子定夺,该斩的斩首,该流的流。毕竟,此案涉及到封疆大吏,涉及到一省上上下下官员,涉及到朝廷的马政,需慎重。从罪官进北镇抚司诏狱起,到最后,怎么也得一年半载。”徐珵说到这里,忍不住看高文一眼,眼神中满是疑惑:“尔止,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文:“主要是学生与人有婚约在身,本打算秋闱之后就成亲。这次去京城,若是耽搁得太久,却是不妥。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徐珵弗然不悦:“尔止,男儿志在四方。我辈读圣贤书,为的乃是修齐治平,以天下为己任,岂能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
高文装出羞愧的模样:“恩师教训得是,学生只是觉得当初答应了人家,如今却要推迟,却是不好。人无信不立嘛!”
徐珵摇了摇头,叹道:“也是,你都十九岁了,再过得几月就满二十,终身大事确实不能在拖。老夫在你这个年纪,已是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可是,作为重要人证,朝廷有令你必须去京城走上一趟。这样好了,你先去。等到那边之事完结,可派人回陕西迎新妇去京城与你完婚。到时候,老夫倒想向你讨杯喜酒吃。也就是最多一年的事情,何必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