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不可能实现的,百会穴乃人体百脉之会,贯达全身,普通的大夫扎这个学位都要谨慎小心,而她居然要用嘴衔着针去扎——
裴元修的脸色都变了,眉头皱紧:“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胜向险中求么,”阿蓝回头看他一眼,笑道:“这位公子也不想看着她毒发身亡吧。”
裴元修没说话,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倒是药老,始终平静无一丝波动,回头看了看我,又沉吟一番,道:“好技法。”
“老人家,你说你自己吗?”
“不,老夫说你。”
“我?”阿蓝一听,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说不出的婉媚:“我可坐在这儿动也没动。”
“老夫是说,想得出这样的法子,很难得。”
“哦?”
“若没有高深的技法,万不敢这样异想天开。”
阿蓝看着他,媚人的凤眼中微微一漾,勾着一边的嘴角,没说什么。
药老看了她一眼,便低头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了银针包,慢慢的展开,然后从旁拿茶水洗了洗手,用棉布擦干净,说道:“现在开始了吧。”
阿蓝呆了:“你——不用准备一下?”
药老看着桌上展开的针包,笑:“老夫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阿蓝有些惊愕,看着药老老神在在的样子,便也一笑,然后走到床边我的面前,俯下身道:“待会儿扎针,那是痛得很的。你可小心了。”
“……”
“你的身子不好,我也知道,可这一回你最好多花点力气来忍着,若扛不过去——这可是你自己的命。”
她的话里还是那种不太愉悦的味道,可这个时候我只沉浸在可以解毒,可以活下去,甚至可以很快见到离儿的狂喜,和也许失败,就会死去,一生无法见到离儿的恐惧,两种极端情感的交织中,也没有太在意她的口气。然后就看到她白皙的手指伸到我眼前,指尖捻着一颗朱红的丹药。
“吃下去。”
我接过那丹药,仿佛有着千斤重,咬了咬牙,走到药老站着的桌边坐下,然后一仰头,将药丸丢进嘴里咽了下去。
丹药带着极其苦涩的味道,一入口就化作苦水流淌下去,立刻感觉到一阵炙热从内里传来,刺激得我哆嗦了起来。我下意识的皱紧眉头,发出压抑的低吟:“唔——”
裴元修立刻要走过来,却被阿蓝伸手拦住,对药老道:“可以了。”
药老一直站在我身后,这个时候从针包里抽出了一根银针过火,又仿佛低头看了我一眼:“丫头。”
“……”
“真的很痛的。”
我已经不说话了,只用牙齿咬着下唇,尽力去抵抗可能随之而来的剧痛。这时看到我的对面的桌案上摆着一张铜镜,那是平时梳妆用的,倒正好映出我现在的样子。只见药老将那根针衔在嘴里,又从针包中抽出了另外两根针,过了火之后,便捻着针,举到了我头的两边。
虽然还没扎进去,但仿佛已经能感到针尖的锋利了,我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裴元修被阿蓝拦住了,倒也没有再往前走,眼睛还是眨也不眨的看着我,温和俊逸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凝重。
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睁大眼睛看着铜镜里自己和药老的照影。
就在这时,药老衔着银针,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呢喃:“丫头。”
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下意识的抬眼往上看:“嗯?”
就在这时,突然头上一凉——
我只听到轰的一声,好像突然头顶炸开了一道惊雷,可目光移向前面的铜镜,才看到药老已经低下头,嘴里的那根银针闪烁着寒光,没入我的头顶,两边的银针也同时扎了进来。
顿时,眼前一黑。
身体突然发起热来,好像吃的药丸在体内化作了沸腾的铁水,咕嘟咕嘟的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这一刻,我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却仿佛有海啸腾起,心跳如擂鼓,全身的血液随着那一声声鼓点飞速的流淌起来,好像刀锋隔着每一处的血肉。
这一刻我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一只手抓住旁边的桌子,用力的掐紧了。
舌尖绽开了一抹腥味,是我不自觉,就把下唇咬破了。
裴元修沉声道:“她怎么了?”
阿蓝没说话,神色凝重中透着几分狠戾。她拦着裴元修的手放了下来,眼看药老将三根银针都扎进了我的穴位,阿蓝疾步走了过来拉起我抓着桌子的手,从腰间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的匕首。
手起,刀落。
我只觉得中指的指尖一阵剧痛,就看见刀锋过出,一道黑色的污血从伤口射了出来。